第1094章 应宏愿而来(1 / 1)

可当信步走出门洞,预备迎接倾盆大雨时,却不由一怔,头顶乌云压城,天色晦暗如夜,可那预料中的雨滴,竟迟迟未曾落下。

与此同时,太常寺内,方才那声撼动心神的春雷馀威犹在。

几位年迈的官员抚着胸口,只觉心烦意乱,难以宁神。新任太常卿更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胸腔里鼓荡。

无心再议,草草结束了会议,准备回府延请名医诊脉安神。

回府途中轿辇路过太史署。按制太史令归太常管辖,他顺道在门口驻足,想看看这般天象之下,掌管天文历法的太史署是如何应对的。

不料,只是往门内瞥了一眼,所见景象便让他眉头紧锁。

不出所料,里面早已乱作一团。官吏们抱着卷宗奔走呼号,观测仪器的、记录数据的、争吵不休的,竟无一人能给出个确切的说法。

太常卿摇了摇头,放下轿帘,心中的不安又深了几分。

自三年前郭北那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祸事之后,这太史署就好象被无形的诅咒缠上了。

三年来,太史令这位置仿佛被上苍诅咒,每年都要莫明其妙折损一两个,眼下这位也已缠绵病榻多日。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份诡异的“诅咒”似乎开始向外蔓延。

连前任太常卿都被牵连,硬生生从九卿高位上被弄了下去。不知是诅咒蔓延开来力道不足,还是那位太常家世显赫先祖荫庇,竟成了少数能活着离开此等旋涡的高官。

想到此处,新任太常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仿佛有股阴风钻进了后颈。

不敢再多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远离这片不祥的建筑群。

“罢了,只要太史署还能维持最基本的运转便好,至于其他————如今这光景,谁又真的在乎呢?”

他在心中自我宽慰,将那莫名的不安强行压下。

太史署中依然有人在履行职责。

黑云之下,望气正在望气。

这并非废话,“望气”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官职,隶属于太史令管辖,专司观测云气形态、风向变幻等天象,以预测天气吉凶,为农事、军事乃至朝廷大典提供依据。

他仰着头,脖颈已有些酸涩,目光死死锁住那片黑沉得令人窒息的天幕。

这天气变得太急、太怪,狂风骤起,乌云压城,却偏偏没有一丝水汽降临的征兆,全然不似寻常的春雨前兆。

“不合常理————”他喃喃自语,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浓重。站了这么久,莫说雨点,连一丝湿意都感受不到,只有那沉甸甸的令人心慌的压抑。

回头吩咐身后的望气佐:“取《天官书》、《望候云气》来!”

年轻的佐官不敢怠慢,很快抱来几卷沉重的竹简。望气官就着昏暗的天光,手指快速在斑驳的竹简上划过,急切地搜寻着能与眼前异象映射的记载。

突然,手指猛地顿住,停留在一行古朴的篆文之上。凑近细看,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低声念出那行仿佛带着不祥预兆的文本:“春,无云而雷,有云不雨,皆逆时之气,臣下专恣之象。”

春季本当生发万物,滋养众生。如今云聚风起却无甘霖,此乃阴阳失调之兆,暗示朝中臣子权力失控,或或君主失德,致上天降灾示警。

又是上天示警?!

这念头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三年来各地灾异不断,如今连都城天象都显凶兆,这大晋的气数莫非真的

强压住颤斗的双手,沉声吩咐望气佐:“立即将这份天象记录呈报太史令。

,尽管那位上司已请了病假,但如此凶兆必须按规程上报。或者说,必须有人来共同承担这个责任。

与此同时,另一场危机正在洛水之畔悄然蕴酿。

都水监的官员们尚在邙山焦头烂额,又接到密报:洛水出现异常涨落。水位在半个时辰内无故上升三尺,又骤然回落,如此反复,全无规律。

“又是洛水!”

都水令脸色煞白,立即火速呈报宫中。

自三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洛水之变后,这条贯穿都城的河流就成了朝廷最敏感的神经。此刻异动再现,莫非预示着又一场

宫城内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传令兵策马狂奔,各署衙灯火通明,压抑的恐慌在朱墙黄瓦间无声蔓延。

就在这片混乱中,许宣终于带着微笑走了进来。

黑云压城,电蛇在云层间游走,雷声如战鼓擂动。

漫步在突然冷清的街道上,看着仓皇收摊的商贩,望着疾驰而过的传令兵,听着远处官署传来的嘈杂人声。

宣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堂堂洛阳,就这?”

想当初初入钱塘时,望着人流还能自然而然地吟出“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这般应景的句子。

如今来到这古都洛阳,自然也早就把应景的诗词都提前备好了。

“洛阳陌上春如绣,洛阳城中人如旧。花落花开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

多好的诗!多妙的意境!

连场景都设想好了:就在这城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对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装作一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的模样,将这诗句“脱口而出”。

届时,周围必定先是一静,随即惊叹四起。

不出半日,这诗便会传遍洛阳的文人士子圈,他“江南才子”的名号也就此奠定。

说不得,还能混个穿越者标配的“诗仙”头衔。

往后,便是各路达官显贵欣赏他的才华,争相邀请。更可顺势将“白莲”之道悄摸传播开来,还能造就几段“才子与名士”的佳话。

虽然当个文抄公确实有些无耻————但咱老许是个讲究人。若是能活到白居易那个年代,定要寻个机会给那位正主一些补偿或机缘。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宏伟蓝图的第一步就彻底垮掉。

说好的“天下之中”的气度呢?

不过是一点异常天象,整个洛阳竟慌乱成这般模样!街头冷清,人心惶惶,哪里还有半分帝都的从容?

他精心准备的登场诗,难道要念给这些仓皇奔逃的路人、还有那些忙着捡官帽的狼狈官员听吗?

这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许宣轻一声,地收起了那点风雅心思。

反正他是绝不会承认什么“天人感应”、“天道示警”之类的无稽之谈。

不过是些许因果的污染触及了人道内核,不过是那轮黑色烈日在常人不可见的维度悄然升起。

从某种角度说,这座古老的世界中心只是恰巧遇上了命定的“天敌”罢了。

但————这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

许宣在心中对着冥冥中的老天疯狂表态:这可是遵循当年在郭北立下的大宏愿而来!为的是平衡天地秩序,梳理正魔运势,此心可鉴日月!

您想啊,只有深入人道内核,才能更好地均衡九州气运,对不对?

所以真没必要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宣传,这气氛太负面了。

要知道我,许宣,真是个好人!

不知是这番诚恳的默念真的上达天听,得到了上苍认可。还是恰逢东亚季风环流影响扩大,春季的冷空气再度占据了上风。

亦或是事已至此,该警醒的都警醒过了,还留在洛阳的都默认为自动入劫。

只见一阵干燥而强劲的北风呼啸而过,竟将漫天厚重的乌云硬生生撕开、吹散!

方才还震耳欲聋的雷霆,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消弭无踪。洛水那异常的波动也同步平息,水位迅速回落,恢复了枯水期该有的温顺模样。

明媚的阳光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天空湛蓝如洗,仿佛刚才那黑云压城、电闪雷鸣的骇人景象,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站在观测高台上的望气官彻底懵了。

他扶着栏杆,望着那片纯净得过分蓝天,嘴巴张了又合,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观测天象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儿戏的天气变化。

这来得突兀,去得干脆,连一点过渡都没有。

“这————这到底是吉兆还是凶兆啊?!”

抓着所剩不多的头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手中的竹简上“臣下专恣之象”那几个字,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又尴尬。

而那些刚刚手忙脚乱收摊的商贩,以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篷布、木条把货物捆扎严实的人们,此刻望着朗朗晴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骂娘声在各大市场此起彼伏,众人一边悻悻地重新打开铺面、解开绳索,一边对着老天爷抱怨连连。

这一通折腾,简直比真下一场暴雨还累人。

酒楼雅间内,方才还在对雨赋诗的士子们顿觉兴致索然。

“这————雷声大雨点小,着实可惜了。”

一位青衫学子摇头晃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方才那句黑云翻墨未遮山”正待接下去,这天竟就放晴了!”

众人皆感惋惜,仿佛一场即将成就的风流雅事被硬生生打断。

宫门外,身负泥泞的传令兵刚将“洛水异常暴涨”的紧急军情呈递入宫,气还没喘匀,第二封“洛水已复常态”的奏报又紧随而至。

值守宫门的禁卫看着手中前后矛盾的两份急报,面面相觑,送信的骑兵自己也一脸尴尬。

深宫之中,晋帝揉着方才还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发现那不适感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松?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种“反正已经这样了,爱怎样就怎样吧”的诡异舒爽感流遍全身。

挥了挥手,对侍立一旁的太医淡淡道:“朕无事了,退下吧。

太医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躬身退出。

不多时,国师普渡慈航飘然而至,身后跟着手捧锦盒的小太监。

“陛下,新一炉金丹已成。”国师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这批是专为傅天仇大人及几位刚回京的官员准备的。”

他稍作停顿,又低声请示:“只是————今科前来应试的士子人数众多,不知是否也要赐下金丹?若需预备,贫僧需即刻再开丹炉。”

刚刚才被刺激到的皇帝靠在龙椅上,目光掠过窗外那片过分晴朗的天空。

“赐。”声音有些阴沉,还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怒火。

他这几年备受折磨,凭什么其他人能过上好日子。

“一个都不要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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