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两重关(1 / 1)

门洞颤斗的幅度极小,只有感官超越常人的强者才能感知到。

比如许宣。

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整座洛阳都在摇晃,都在颤斗,人道的气运在这一刻混乱到了极点。

震颤并非来自地动,而是源于某种更深层的规则动荡,仿佛这座古都的“魂”被什么东西惊醒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重叠,象是调色盘被打翻,黑的、白的、红的、金的、绿的————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疯狂旋转交织,几乎要将他吞没。

洛阳城积淀的人道气运、历史因果、众生愿力在这一瞬间被某种力量搅动,化作实质的洪流冲刷着灵觉。

“看”到了无数人影在眼前乱晃,说着各种话语,穿着各个朝代的服饰。

有披甲执锐的汉卒,有宽袍博带的魏晋名士————

他们的口音从古雅到俚俗,从河洛正音到异族腔调,逐渐演变到完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倒流错乱。

那些虚影中有善意的目光,带着好奇与接纳;也有恶意的窥视,充满排斥与敌意;还有一个模糊的面孔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许宣心中凛然。

洛阳在历史上的地位实在过于特殊,天下之中承载了太多王朝兴衰、人道变迁。

这里留下的印记也是最多的,帝王的雄心、将相的血泪、文人的风骨、百姓的悲欢————所有这些沉淀在时光长河中的因果碎片,此刻仿佛被全部激活,其影响之巨,恐怕不弱于两年前的洛水之变!

下方的许宣自然首当其冲,被这庞杂而混乱的因果洪流冲刷得灵台震荡,几乎要陷入某种特殊的“失魂”状态。

这并非意外,也和“白莲”无关。

许宣的魔性远在承接白莲之前就有了。

后续在九州做的那么多大事件每一桩都牵动因果,扰动气运,早已在冥冥中与人道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亲临中枢如同钥匙插入锁孔,瞬间引爆了所有潜在的因果纠缠!

更不要提他还有一个“域外天魔”的初始设置,对于九州天地而言,本就是不该存在的“异物”,是规则之外的变量。

上方的气运金龙也相应地给出了激烈反应。

庞大的金色龙躯在皇城上空剧烈翻腾,原本威严神圣的姿态,此刻却显得有几分暴躁与不适,如同吃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张开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巨大的龙目之中燃烧着金色的怒火,疯狂地扫视着九州十方,试图找出那个引发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

龙威如狱,笼罩全城。

只是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晋帝刚在批阅奏章,忽觉眉心一阵熟悉的刺痛,顿时心中一沉。

已经被折磨出经验的他明白下一步就是整个头颅都会剧痛,耳中还能听到阵阵嘶吼,于是从容的传唤太医,准备象征性的开一些止痛的汤药,然后再把怒火发泄到太史令身上就好了。

只是刚要传唤,不适感却如潮水般自行退去,只留他在龙椅上茫然抚额,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怪事——难道朕已经战胜了疼痛?”

实际上是因为许宣神庭内景深处那尊四境白莲法相轻轻摇曳,莲瓣开合间散出“于己万物亡我所,净若莲花不受尘”的清净道韵。

这气息看似飘渺,实则玄妙无双,如利刃斩断乱麻硬生生将他的存在从因果旋涡中剥离出来。

内核之物消失,漫天异象顿时如镜花水月般消散。

四境的白莲还有诸多妙用需要自行发觉,但屏蔽天机,遮掩自身的功能已经进化到了新的层次,连因果都可以主动混肴一部分了。

也算是走上了和初代白莲圣母完全不同的道路了。

如此,第一关已过。

但躲得过人道气运的注意,却是躲不过天道的感应,想要低调的进入洛阳

对于某些人而言还是很难的。

许宣摇了摇尚有些晕眩的脑袋,在城门屯兵警剔的目光中从容取出路引。

那士兵草草瞥过盖着钱塘府印的文书,便不耐烦地挥手:“快进快进,别挡着道!”

语气虽比对待平民稍缓,却仍透着都城守卫特有的倨傲。

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虽因前程有限才来守门,眼界却早被帝都风云养得刁钻。莫说寻常举人,便是秩二千石的大员的车驾经过也休想得半分谄媚,秩二千石以上才配一个笑脸。

再说眼看春闱将至,每日涌入洛阳的读书人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般世家子弟,所谓才子在士卒看来不过是一茬茬过客罢了。

许宣唇角微扬,将路引收回袖中。

很好,崭新的征程正在脚下铺开,这座古城果然如预料中有活力。

洛阳地图里连最寻常的“守门小怪”平均气焰都高出江南三分,却不知那些盘踞在内坊的“大人物”是否更加厉害。

正当准备正式迈步进入的时候。

“轰隆!!!”

一道雷霆毫无征兆地炸响,声浪并非来自云端,反倒象是直接在每个人的心尖上爆开。

霎时间,整座洛阳城仿佛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沿街食肆里“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不知多少双筷子、多少只酒杯失手跌落。

“邪门了————”有人小声嘟囔,“往年的春雷,可没这么吓人。”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不过能下场雨也好,洛阳城最近————上火”的人可不少。”言语间似有所指,引来几声心照不宣的低笑。

而此时,城中最大的“望京楼”三楼雅集,却是另一番光景。

这里是白鹿书院举办的小型文会,各路才子汇聚,什么四贤,五君,七才子的组合多的不得了,个个长的也是风神俊秀,堪称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出自崇绮的“三奇三杰”也赫然在列,还靠着三大书院同气连枝的关系坐在了最内核的位置。

雷霆炸响的瞬间,满座皆惊,唯独这几人端坐如钟。手中酒杯稳如磐石,杯中清冽的酒液,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

卢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抚掌赞叹:“崇绮书院的学生养气功夫果真扎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好生从容!”

其实,何止是崇绮书院的门生,就连席间零星几位觐天书院的书生,也只是略抬了抬眼皮。

他们在钱塘求学数载又岂会因这区区雷声而失态?

席间的季瑞更是兴致勃勃地望向窗外,眼中闪铄着微妙的光,笑道:“你们说————这动静,是不是许师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猛然灌入窗内,卷着窗外新发的嫩叶,不偏不倚,正好糊了他满嘴。

“呸、呸!”季瑞忙不迭地吐掉口中的树叶,模样颇为狼狈。

一旁的早同学见状,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确认道:“看来的确是许师来了。”

但见长街之上,狂风乍起!

方才还只是微风拂柳,转眼间已化作狂风。

商贩的布幌被扯得笔直,行人的衣袂翻飞如旗,漫天尘土与落英齐舞,整座洛阳城仿佛在这一瞬间苏醒,以一种激烈而喧嚣的方式,迎接着某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狂风以铜驼街为主轴线,如同一条无形的怒龙,从巍峨宫城到寻常里坊,从森严官署到市井巷陌,无孔不入地席卷了整座洛阳。

那风里裹挟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燥气,蛮横地钻入每一个角落。

街道两旁的古槐被吹得疯狂摇曳,枝叶哗啦作响,如同痛苦的呻吟;屋顶松动的砖瓦在风中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仿佛随时可能被掀翻;当这股邪风挤过狭窄的巷道时,更是化作凄厉的怪啸,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少正在外当值的官员只觉头顶一轻,惊呼声中,那像征身份体面的官帽竟被风卷走,在地上翻滚着,沾满了尘土。

“真晦气!”一位官员提着官袍下摆,骂骂咧咧地追着自己的帽子跑。

官帽不仅是体面,更是身份的像征,岂能轻易落地蒙尘?

刚弯下腰,手指即将触碰到帽翅的瞬间,动作却猛地僵住,并非因为捡回了帽子,而是因为天色骤然剧变!

方才还只是狂风大作,此刻,浓得化不开的黑色乌云如同泼墨般汹涌而来,瞬息间吞噬了天光,将这座巨城笼罩在深沉的晦暗之中。

白昼恍如倾刻入夜,视野所及,一片昏蒙。

一种无形却沉甸甸的东西,随之压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上了年纪的老人感觉胸口憋闷,呼吸变得困难;庭院池沼中的鱼儿反常地挣扎着浮出水面,大口吞咽着稀薄的空气;就连家中豢养的凶猛猎犬,此刻也只是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竟不敢象往常那样放声嘶吠。

众所周知,大雨将至,气压必先降低。

此时的人们虽不解其科学原理,不明了是湿度增加导致空气密度减小,也不懂是低气压系统引发了空气的上升运动,但他们祖祖辈辈积累的生活经验清淅地告诉他们:这天,要下大雨了。

金市、南市和马市这三大主要市场率先骚动起来。

商贩们忙着收拢货摊,伙计们手脚并用地给露天货物盖上油布、压上石块。

原本摩肩接踵的人流迅速疏散,行人个个脚步匆匆,神色惶急地往家赶,谁也不想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半路。

然而,与市井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群年轻的士子。他们非但不惧,反而因这异常的天象愈发兴奋。

有人高声吩咐店伙紧闭门窗,有人亲自点燃烛火。在摇曳的烛光与窗外昏沉的天色映衬下举杯对酌、即兴赋诗的气氛反而更加热烈,仿佛这天地异变正是助兴的绝佳背景。

城门口的混乱更是显而易见。

车马人流挤作一团,急着进城的扬鞭催马,担心货物淋湿的商队忙着给驼队披上篷布、用木条加固货箱。人喊马嘶,一片喧器。

就连许宣也在这忙乱中应景地取出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煞有介事地握在手中。

若能撑伞漫步于这古都的狂风之中,倒也别有一番“风雨入中都”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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