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枣的脸色也变了。
虽然那声音听起来距离尚远，但在这深山老林里，一旦被猛兽盯上，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绝无生还可能。
“快走！”
尚枣拉起春芽，声音急促。
“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顾不得脚痛，顾不得疲惫，拼了命地往前跑。
小路太危险，她们必须回到官道上，哪怕官道上那两个人可能还在搜寻她们俩，她们也必须上官道。
求生欲激发了最后的潜力。
她们在林间跌跌撞撞地奔跑，树枝划破了衣服，荆棘刺伤了皮肤，但谁也不敢停。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她们看到了前方隐约的道路轮廓。
是官道。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上官道，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暮色中，两个少女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脸上、手上都是划痕和血道子，衣服被树枝勾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泥土、草屑和干涸的血迹。
哪里还有半点千金小姐和贴身丫鬟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两个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逃难女。
春芽靠着尚枣的肩膀，声音微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掉。
尚枣正要回答，忽然听见马蹄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很近，就在官道前方，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她猛地抬头，只见两匹马从渐浓的暮色中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正是刚才见过的、穿着深蓝色短打的两个装扮武行的土匪。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那个牙齿不太好的于师傅。
“在那里！”
于师傅也看见了她们，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老大说得没错，这两个贱丫头果然朝西走了！”
两匹马迅速逼近，在尚枣和春芽面前勒停，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呵呵，还好老子有先见之明，在这官路旁边等了一会儿。”
于师傅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不然真就错过你们两个了。”
他走到尚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恶意。
“你们这两个臭丫头，居然敢下药？害得我们哥几个拉得腿都软了，一夜没睡好觉！”
他说着，抬起脚，狠狠踢在尚枣的小腿上。
钻心的疼痛袭来，尚枣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
“小姐！”
春芽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过来，用身体护住尚枣。
于师傅的脚接二连三地踢过来，大部分落在了春芽的背上、肩上。
春芽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护着尚枣，像一只护崽的母兽。
尚枣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抬起头，死死盯着于师傅。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
她的声音很冷，冷得像结了冰，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于师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呵呵，我们？我们当然是这虎岗连山的土匪！没想到居然被你们看出破绽来了，臭丫头，倒是小瞧你们了。”
土匪。
尚枣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们尚家和虎岗连山的土匪无冤无仇。”
尚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周旋。
“你们抓我们干什么？若是求财，我父亲可以给你们。
只要放了我们，要多少银子都行。”
“银子？”于师傅的笑容更加狰狞。
“当然要银子！我们哥几个去湖州采购粮食，原本想送到镖局去，让镖局送到这附近，谁曾想被你爹那个大傻子当成镖局旁边武行的人了！
他还乐呵呵地跟我们说，要把自家女儿送去宫里选秀，给皇帝当女人！”
他蹲下身，凑近尚枣，嘴里喷出难闻的口臭味。
“我们看你爹穿得人模狗样的，想着用你威胁你爹，狠狠敲一笔银子花花。
尚枣的眼睛眯了起来，寒光一闪。
“刘姨娘？”
“对，就是她！”
于师傅笑得更加得意。
“她说，让我们别把你送到京城，直接丢进山里，任你自生自灭。
我们本来答应了，可后来一看你这小模样···”
他伸手，想要去摸尚枣的脸，被尚枣偏头躲开。
于师傅也不恼，继续笑道：“如花似玉的，正好我们老大想找个女人生儿子，所以才改了主意，打算带你们回山寨。”
他的目光在尚枣脸上逡巡，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
“敲你爹一笔，顺便给我们老大生个带把的出来。
哈哈！要怪，就怪你们太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老于。”
另一个土匪下马走近，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四周越来越浓的暮色。
“别跟她们废话了，抓了赶紧回寨子。天快黑了，这地方不安全。”
于师傅点点头，站起身，再次朝尚枣走去，毕竟她才是尚家的小姐，值钱的筹码。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尚枣胳膊的瞬间，尚枣突然动了。
她一直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伸出，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的刀锋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直直朝着于师傅的手腕刺去！
这一下又快又狠，于师傅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已经濒临崩溃的少女居然还有反抗的力气和决心。
匕首的刀锋划过他的手腕，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啊！”
于师傅惨叫一声，本能地缩回手。
但他毕竟是常年刀口舔血的土匪，反应极快，另一只手猛地探出，狠狠抓住尚枣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扭。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落在官道的尘土中。
“臭丫头！”
于师傅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勃然大怒。
“居然还带着刀！”
他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尚枣脸上。
那一巴掌力道极大，尚枣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小姐！”
春芽尖叫着想要扑过来拼命，却被尚枣用眼神死死制止了。
尚枣慢慢转过头，看着于师傅，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于师傅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寒，但随即更加恼怒。
他正要再动手，另一个土匪已经走了过来。
“检查一下她们身上。”
那土匪声音阴沉，脸上的刀疤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看还有没有别的家伙。”
于师傅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扯尚枣的衣襟。
就在这一刻，一阵低沉、威严的呼吸声突然响起。
那声音很近，就在官道旁的树林里，伴随着枯枝被踩断的“咔嚓”轻响。
两个土匪同时僵住了，缓缓转过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而他们拴在路边的两匹马，忽然发出惊恐的嘶鸣，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转眼消失在暮色中。
于师傅和他的同伙来不及管马，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树林边缘那个庞大的身影吸引了。
暮色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树林的阴影里闪烁着幽冷的光。
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头成年的老虎，毛色黄黑相间，但有些干枯粗糙，显然已不年轻。
它站在官道边缘，距离他们不过十几步，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于师傅。
确切地说，是盯着于师傅手腕上还在滴落的鲜血。
新鲜的、温热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强烈地刺激着这头年老却依旧凶猛的野兽的狩猎本能。
于师傅的同伙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的话音未落，老虎已经动了。
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惊人速度，如同一道黄黑相间的闪电，直直朝着于师傅扑了过去！
“吼——！”
虎啸震天，山林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