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从东北的白山黑水,画到西南的崇山峻岭。
最后,指挥棒重重地落在那条漫长的海岸线上。
“我们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家当,
上万公里的国境线,哪哪都可能漏风。”
“敌人从哪个犄角旮旯钻进来,
咱们怎么提前晓得?靠侦察兵拿腿跑吗?”
“那得跑到猴年马月去!等消息回来仗都打完了!”
“靠咱们的歼击机?飞过去人家早跑了,连屁都闻不着!”
林卫国的声音陡然拔高,“都不够!
咱们得站得比天还高,看得比谁都远!”
他转过身,那眼神扫过去,谁都不敢跟他对视。
“一颗侦察卫星在天上绕一圈,九十分钟。”
“就这九十分钟,国佬的军事基地,
他们的导弹坑,咱们看得一清二楚!”
“这比咱们派一万个同志拿命去换情报,强一百倍!”
“通信卫星!能让咱们在太平洋上的舰队,
跟京城直接说上话,不怕人偷听!”
“导航卫星!能让咱们的导弹,指哪打哪!
脑门还是鼻梁,咱们说了算!”
“这,就是卫星!它不是个挂在天上的铁疙瘩,
是咱们的‘天眼’和‘顺风耳’!”
“你们担心钱?”林卫国从包里抽出另一份文件。
“我拿‘曙光三号’算过了,咱们勒紧裤腰带,
把第一颗星和火箭弄出来花不了多少钱。”
“可这玩意儿换来的是咱们以后挺直腰杆子的底气!
这底气,多少钱都买不来!”
这番话砸下来,会议室里死一般地安静。
刚才还抱怨这抱怨那的专家全都低着头不吭声。
他们这才明白,自己跟林卫国的差距在哪。
娘的,人家想的是怎么掀桌子,自己还搁那儿算计柴米油盐。
格局,这就是格局啊!
一直没说话的大领导猛地站起来。
“我同意卫国同志的意见!”
他走到林卫国身边看着地图,眼神里全是以前没有过的光。
“咱们不能再当睁眼瞎,窝在自己家里。
咱们的眼睛得往天上看!”
“这个项目必须上!而且要快!”
大领导转过身直接对科委主任下命令。
“马上成立‘人造卫星与运载火箭预研项目办公室’!”
“林卫国!你就是总负责人!”
“全国上下,谁不配合我找谁!我这辈子就想听一回,
咱们自己的《东方红》在太空里响起来!”
“是!”
林卫国的肩膀上又压上了一副担子。
这活儿可不轻松。
航天那是一个国家工业老底的终极考试。
从材料到机械,从电子到化工,哪一门不及格都得完蛋。
所以项目刚批下来,
林卫国没急着画图纸,而是花了整整一个月,
把全国沾点边的厂子和研究所全跑了个遍。
他就像个最抠门的包工头,
把共和国这点家底翻来覆去地盘算。
等回到京城,在第一次项目预研会上所有人都兴冲冲。
林卫国一开口就给大伙儿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
“同志们,咱们的家底比我想象的还要薄。”
“火箭发动机,咱们有‘东风’导弹的底子,
可那玩意儿推力太小,跟个二踢脚似的。”
“想把卫星送上天,发动机推力至少得七十五吨。
咱们现在连三十吨的都还玩不转。”
“材料,特别是耐高温的合金,缺口大得吓人。
火箭的燃烧室,卫星的隔热瓦,咱都造不出来。”
“测控,更是两眼一抹黑。卫星上天了,
怎么知道它在哪?它就是个断了线的风筝。”
一个个要命的问题被林卫国毫不客气地扔在桌上。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刚才还摩拳擦掌的专家们,这会儿全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这哪是上项目,这是要拿命去填坑啊。
“但是,”林卫国话头一转,声音里又有了劲儿,
“困难再大还能大过咱们当年拿算盘搞原子弹?”
他走到黑板前,写下六个大字。
“先易后难,小步快跑。”
“这就是咱们航天事业的总路线。”
“第一步,咱们不搞复杂的,就搞个最简单的。”
林卫我用粉笔画了个圆球。
“一颗一百五十公斤重的小卫星。
它就一个任务,上了天,能唱歌。”
“唱那首《东方红》。”
“为了这个目标,咱们把活儿拆开。”
“火箭不定高目标。就用‘东风-3’导弹改,上头再加一级固体火箭。
我管它叫‘长征一号’。劲儿不大,但送个小喇叭上天够了。”
“卫星本身也简化。不要照相机,不要探测器。
就一个任务,在天上好好唱歌。
所以只要电源、温控和发射机不出问题就行。”
“测控,咱们先在国家的东西两头建俩临时的接收站。
只要卫星从头顶飞过去那几分钟,能收到声儿就算咱们赢了。”
林卫国这套“三板斧”砍下来,
刚才还愁眉苦脸的专家们一下子就找到北了。
是啊,一口吃不成胖子,咱们可以先喝口汤嘛!
这思路,绝了!
“我同意林总师的方案!”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专家激动地站起来。
“咱们就这么干!先把队伍带出来,把经验攒下来!
只要第一颗星上了天,后面就好办了!”
“对!就这么干!”
会议室里又活了过来。
在林卫国的规划下,整个项目被拆成好几个摊子。
火箭设计、发动机、卫星、测控……
林卫国从全国调来最厉害的角儿招到麾下。
他自己则把最硬的两块骨头给啃了。
一个是给火箭发动机增推,另一个是搞卫星的温控。
……
锦城,航空发动机研究所。
林卫国带着一个小组一头扎进发动机研制车间。
要把“东风-3”那台三十吨推力的发动机,
硬生生改成七十五吨,这不亚于脱胎换骨。
“林总师,最大的问题还是燃烧不稳定,还有那个涡轮泵,跟不上趟。”
项目负责人陈总工指着一台拆开的发动机,脸皱得跟苦瓜一样。
“我们试过加大燃料供应,但推力一提上去,
燃烧室就跟打摆子一样剧烈震动,几秒钟就得烧穿。”
“涡轮泵也是,转速一高叶片就变形,甚至直接断裂。
根本达不到设计的输送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