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公会大厅只剩两个人。
基尔达斯坐在他常坐的角落位置,面前摆着三个空酒杯。
他盯着第四个满杯,没喝。
卡娜少见的再次抱着她那个标志性的酒桶,坐在他对面,桶里的酒已经下去一半。
大厅里只有壁炉的火在噼啪作响,和远处钟楼隐约传来的钟声。
这次卡娜先开口。
她放下酒桶,桶底碰在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所以,”她说,声音平静,“什么时候出发?”
基尔达斯抬起头,看着她。
卡娜与他对视,眼神清澈,没有醉意——她根本没喝多少:“伊泽瑞尔都跟我说了。符文石的三重功能,传送魔法十分钟准备时间,整个公会的待命轮值表……我都知道。”
她顿了顿:“所以我猜,你明天一早就会走,对吗?”
基尔达斯喉结动了动。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灼烧喉咙。
他放下杯子,杯底碰在桌面上,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嗯。”基尔达斯说,声音平静,“去北海森林岛,看看是不是二代在那里。如果是,评估威胁。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喊你们。”
卡娜握着酒杯,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后援计划是我提的。我让伊泽瑞尔准备传送,让蕾比做符文石,让艾露莎排轮值表……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
她看向父亲,眼神认真:“是为了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整个公会做后盾,有一群随时能传送过去帮你打架的家人。所以——”
她直视父亲的眼睛: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逞强。”卡娜说,“找到恶魔心脏,评估威胁。”
“如果觉得一个人解决不了,立刻发信号。不要想着‘这是我老师我得自己处理’,不要想着‘我是公会最强我得担起来’。”
她伸手,戳了戳基尔达斯的胸口:“记住,我们现在很强。ez、斑鸠、艾露莎、马库斯……还有一整个公会的人。”
“真打起来,我们不输给任何人。所以你不需要一个人扛。”
她顿了顿,语气软化下来,带着笑意:“做你自己。但做你自己的意思是,该莽的时候莽,该怂的时候怂,该喊人的时候大声喊。明白吗?”
基尔达斯看了女儿很久,然后仰头大笑,笑声洪亮畅快:
“哈哈哈!好!听你的!打不过我就跑,跑不过我就喊!把整个公会都喊过去群殴!”
“这就对了。”卡娜满意地点头,又倒了杯酒,“来,干杯。祝你侦察顺利。”
酒杯相碰,声音清脆。
清晨五点,天还蒙蒙亮,公会门口已经聚了些人。
但气氛并不沉重。
纳兹在跟哈比分早餐的鱼,格雷和朱比亚在低声说话,艾露莎在检查自己的盔甲——她今天穿了便于快速行动的轻甲。
马库斯在甩头发耍帅,伽吉鲁在啃铁钉当早餐。
基尔达斯走出来时,大家看过来,眼神里有关心,但更多是“等你消息”的期待。
“都这么早?”基尔达斯笑。
“等你出发了好吃早餐。”纳兹说,“米拉说今天有特制烤肉!”
马卡洛夫走出人群,递上符文石袋子。
基尔达斯接过,揣进怀里。
“每日报平安的石头,记得每天捏。”马卡洛夫说,“需要支援就捏红色的,我们十分钟内到。”
“知道。”基尔达斯拍拍行囊,“东西都带齐了,伊泽瑞尔昨天检查过。”
艾露莎上前:“我已经排好了轮值表。每天有十人在公会待命,接到信号立刻能出发。其他人也会在一小时内集结完毕。”
“整个公会都是你后盾。”格雷说。
伽吉鲁扔过来一袋金币:“别省着用。打不过就喊,我们过去揍他们。”
基尔达斯一一应下,然后看向人群后面。
卡娜走过来,没说话,只是递给他那个新酒壶。
基尔达斯接过,晃了晃,满的。
他拔开塞子闻了闻——还是那种烈酒,但草药味更浓了些。
“加了安神的。”卡娜说,“睡不着的时候喝一点。但执行任务时别喝多。”
“明白。”基尔达斯把酒壶挂好。
然后他伸出手,揉了揉卡娜的头发——很用力,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卡娜没躲,只是笑:“早点回来。我还等着你付酒钱呢。”
“行,记我账上。”基尔达斯收回手,转身看向众人,挥了挥,“走了!等我消息!”
他大步走向街道,脚步轻快有力。
众人站在门口挥手。纳兹喊:“打不过记得喊啊!”
“知道啦!”
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公会门口安静了几秒,然后马卡洛夫拍拍手:“好了!都进去吃早餐!然后该训练的训练,该出任务的出任务!保持状态,随时准备出发!”
大家应着,热热闹闹地往回走。
卡娜走在最后。
她看了一眼街道尽头,雾正在散,晨光很好。
她笑了笑,转身进门。
门关上时,她能听见里面纳兹在喊“我要吃三份烤肉”,艾露莎在说“晨练还没做”,米拉杰笑着说“都有都有”。
一切如常。
只是有个人暂时离开了,但很快会回来——带着一群需要挨揍的敌人,或者带着“一切平安”的消息。
无论哪种,他们都能应对。
因为他们是妖精的尾巴。
晨光完全升起时,基尔达斯已经走出玛格诺利亚,踏上了通往港口的路——他需要乘船前往北海森林岛。
道路两旁是冬日的田野,覆盖着薄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走到一个小山坡上,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玛格诺利亚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公会那座熟悉的建筑矗立在城镇中心,屋顶的妖精尾巴旗帜在风中飘扬。
他看了几秒,然后从怀里摸出那个小布袋,取出一颗蓝色的符文石——每日报平安的那颗。
捏碎。
石头在他掌心化为细碎的蓝色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飘散,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魔力波动传向远方——传向玛格诺利亚,传向公会,传向所有等他消息的人。
“第一天。”他低声说。
然后他摸向怀里,取出那个小相框——他今早离开前,悄悄从卡娜床头拿走的,小心地用软布包好了。
他拆开布,看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女儿,和表情僵硬的自己。
看了十秒。
他伸出手指,很轻地摸了摸照片上卡娜的脸,然后重新包好,收进贴身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最后,他解下腰间的酒壶,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
酒很烈,带着草药的清苦,入喉灼热,但一路烧进胃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气。
他哈出一口白气,重新塞好塞子,挂回腰间。
抬头,望向北方。
望向港口的方向。
望向那个他必须去查看的地方,必须去面对的故人。
晨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他坚硬的轮廓,照亮他眼中那种战士独有的、锐利如刀的光芒。
他迈步。
脚步沉稳,轻快,一步步走向晨光中的道路,走向等待着他的侦察任务,走向那个可能需要整个公会一起解决的麻烦。
道路在他脚下延伸,漫长,但不再孤独。
远处,玛格诺利亚的钟声响起,清澈,悠长,在冬日清晨的空气里回荡,像送别,也像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