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清晨，青阳城还浸在浓浓的年味里。昨夜守岁的鞭炮碎屑，红殷殷地铺在雪地上，像是给白茫茫的天地缀上了喜庆的花边。家家户户的门楣上，春联红得耀眼，福字倒贴，透着一股子新年的热闹劲儿。林望是被院子里的麻雀叫声吵醒的，推开门时，冷风裹着雪沫子扑进来，带着一丝清冽的甜香，抬头望，天空蓝得像块刚洗过的蓝布，太阳正慢悠悠地爬上来，给屋顶的积雪镀上一层金边。
他裹紧了棉袄，踩着积雪往村西的新槐林走。雪还没化透，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雪地里，延伸向远方。远远地，就看见老槐树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走近了才发现，是小黑和邻居家的丫头丫丫，两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棉帽，手里各拎着一个小竹篮，正蹲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扒拉着槐树根下的积雪。
“小黑，丫丫，这么早来做什么？”林望笑着走过去，弯腰拍了拍小黑肩膀上的雪。
小黑抬起头，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闪着光：“林叔叔，我和丫丫来给槐苗拜年！我爹说，新年第一天来看槐苗，它们明年就能长得更壮！”说着，他举起手里的竹篮，里面装着几块碎碎的玉米面饼子，“我们还带了吃的，给槐苗也尝尝年味。”
丫丫也跟着点头，把竹篮里的胡萝卜丁捧出来给林望看：“我娘说，胡萝卜有营养，槐苗吃了，开春就能发芽。”
林望看着两个孩子认真的模样，心里暖烘烘的。他蹲下身，跟着他们一起扒开槐苗根部的积雪，露出盖在下面的稻草。雪水渗进稻草里，润润的，带着一丝暖意。小黑小心翼翼地把玉米面饼子掰碎，撒在稻草上，丫丫则把胡萝卜丁一颗颗放在饼屑旁边，嘴里还念叨着：“槐苗弟弟，新年快乐，要快快长大哦。”
阳光越升越高，金色的光芒洒在槐林里，雪地里的光斑跳来跳去，像是撒了一地的星星。林望领着两个孩子，沿着槐苗的行列慢慢走，小黑和丫丫走几步就停下来，给一株槐苗撒点饼屑，像是在完成一件无比庄重的仪式。走到槐林深处时，小黑忽然指着一株槐苗喊起来：“林叔叔你看！这株槐苗发芽了！”
林望连忙走过去，顺着小黑指的方向看，只见那株槐苗的枝头，果然冒出了一点嫩黄的芽尖，像是一颗小小的星星，嵌在白雪和枯枝之间。他心里一阵惊喜，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雪，芽尖嫩嫩的，带着一点湿润的光泽，在寒风里微微颤动，却透着一股子不屈的韧劲。
“真的发芽了！”丫丫也凑过来，小手捂着嘴，生怕惊到了那点嫩芽，“这么冷的天，它怎么就发芽了呀？”
“因为它攒了一冬的力气，”林望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笑着说，“它知道，春天要来了。”
小黑蹲在芽尖旁边，看得目不转睛：“我要天天来看它，保护它，不让寒风把它吹伤。”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王大爷和老黑扛着铁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扛着扫帚的后生。“林先生，带着孩子来踏雪呢？”王大爷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铁锹，“今儿个元日，雪化了容易冻冰，我们来给槐林的小道铲铲雪，再给槐苗根部的雪堆拍实些，既能保温，又能存住雪水。”
老黑也放下铁锹，走到那株发芽的槐苗前，仔细看了看，眼里满是欣慰：“这株苗长得最壮，去年秋天追肥的时候，我特意多给它埋了些羊粪。没想到，它竟是头一个发芽的，真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
后生们也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说这是个好兆头，今年的槐林肯定会长得格外旺。大家说着笑着，就分了工，有的拿着铁锹铲雪，把林间的小道清理出来；有的拿着扫帚，把槐苗枝头上的积雪扫下来，免得压弯了枝桠；还有的蹲在地上，把槐苗根部的雪堆拍得紧实，像是给槐苗围了一圈雪白的围墙。
小黑和丫丫也跟着忙活起来，两人拿着小扫帚，踮着脚给矮一点的槐苗扫雪，小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渗着汗珠，却一点都不觉得累。林望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慨。这就是青阳城的百姓，不管什么时候，心里都惦记着这片槐林。他们把槐苗当成孩子一样呵护，把守护家园的责任，融进了每一天的劳作里。
晌午时分，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雪水顺着槐树枝桠往下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一首轻快的歌。林间的小道已经清理干净，露出了湿润的泥土，槐苗根部的雪堆整整齐齐，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株最先发芽的槐苗，芽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嫩黄的颜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亮。
大家坐在田埂上歇脚，王大爷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拧开盖子抿了一口，笑着说：“这株苗开了个好头，今年的槐林，定能枝繁叶茂。等开春了，咱们就把《万域槐林养护新编》刻出来，分送到各地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怎么把槐树种好。”
老黑接过酒葫芦，也抿了一口，点头道：“是啊，这本书可是咱们的心血。等刻好了，我就带着豆子，去极北和南疆走一趟，亲自把书送到各地护林人手里，顺便再学学他们的新法子。”
林望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满是期待。他想起那些装着槐籽的行囊，想起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想起万域各地的槐林。等这本书传出去，那些散落在山河里的槐苗，定会长得更加茁壮，那些守护家园的百姓，定会笑得更加开怀。
小黑和丫丫蹲在那株发芽的槐苗前，正用小树枝在雪地上画画。林望走过去看，小黑画了一棵高高的槐树，丫丫在旁边画了一群笑脸。小黑抬起头，看着林望说：“林叔叔，等这株槐苗长成大树，我就爬到树上去，看看万域的槐林，是不是都像青阳城的一样绿。”
林望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头：“会的，一定会的。”
阳光洒在槐林里，洒在孩子们的笑脸上，洒在每个人的心里。雪水融化的声音，鸟儿的叫声，大家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成了青阳城最动人的旋律。
元日踏雪行，新枝报春来。那株嫩黄的芽尖，是寒冬里的一抹亮色，是新年里的一份希望。它告诉所有人，春天已经不远了。等春风吹过青阳城，等雪水滋润了泥土，这片槐林，定会焕发出勃勃生机，而青阳城的故事，也会在这片绿意里，继续温暖地流淌下去，岁岁年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