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就剩下我了(1 / 1)

不只是于莎莎。

北疆这一代的少年们,都已被时代的洪流卷起,抛向各自人生截然不同、却同样残酷的“战场”。

林东,昔日的搞事王,如今端坐于北疆情报网络的隐秘节点。

指尖流淌的不再是虚拟游戏的华丽数据,而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真实情报与暗流算计。

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已淬炼出刀锋般的精准与寒意,在觥筹交错与数据洪流中,为他在意的人与城,编织着无形却坚韧的护网。

慕容玄,那个曾经骄傲的天才,兄长断臂的悲痛中站出。

他以令人心惊的冷酷与决断重整家族,将慕容家的“玄瞳”之道,锻造成了在废墟与鲜血中也能屹立不倒的寒刃。

他指尖凝结的,不再是精致的冰晶,而是足以冻结敌人野心的凛冬。

蒋门神,在祖父蒋飞血牺牲后,继承了“缚龙手”的传承与家族的重担。

这个本就沉默刚硬的少年,变得更加寡言,如同一块浸透了寒冰的顽石。

但沉默之下,是日夜灼烧的仇恨。

那恨意熔进血液,烧进骨髓,将悲恸锻打成纯粹的杀意。

他摒弃一切杂念,只以最残酷的方式磨砺自己,将“缚龙手”化为复仇的利刃。

曾经的少年已然死去,活下来的是一尊只为战斗与复仇而生的“门神”。

他的蜕变,沉默而惨烈,每一步都踏着血火与誓言。

马乙雄,卓胜,方岳,雷涛,张玄真,谷厉轩,姬旭,雷炎坤,袁钧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这半年里,在虫灾中,被强行按入了名为“成长”的溶炉。

有人主动跃入火海,淬炼成钢。

有人被命运抛入,在痛苦中重塑。

但无论如何,那个无忧无虑、只需憧憬远方的“少年时代”,已经随着虫潮的嘶鸣、亲人的血泪、家园的震颤,轰然远去了。

留下的,是一群眼神染上风霜、肩膀被迫扛起重量、在各自道路上咬牙前行的……年轻战士与掌舵者。

北疆的新篇章,将由这些不复当初模样的少年们,亲手书写。

无论那笔墨是血是火,是钢是泪。

中州道,天启市,城西。

一座占地极广、青墙黑瓦的古老庄院,此刻褪尽了所有往日的威仪与庄重,浸没在一片铺天盖地的惨白之中。

白幡如垂落的泪,覆压着高大的门楣;素绸似缠绕的哀思,系满了庭中古松的枝桠。

所有灯笼都换作了惨白的纸笼,在晨昏交替的微风中幽幽晃着冷光。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与纸钱焚烧后特有的沉闷气味,低回的哀乐若有若无,将每一寸空间都压得沉重无比。

这里,是烈阳马家。

正在为其联邦支柱、十二天王之一的烈阳天王——马擎苍,举行葬礼。

灵堂空旷,穹顶高悬。

漆黑的衣冠棺椁静卧于层层素白帷幔之下,长明烛火摇曳,将无数吊唁者沉默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

低语如蚊蚋,叹息似霜凝,极致的静默里,唯有哀荣与悲恸在无声流淌。

然而,在这片以黑白二色构建的悲伤世界里,却矗立着一道格格不入的“异色”。

马乙雄。

他身着合体的黑色丧服,身姿笔挺如标枪,稳稳立在灵堂入口内侧。

与周遭低眉垂目、悲戚肃穆的众人截然不同,他的脸上,竟清淅挂着一抹……微笑。

那不是僵硬或扭曲的笑,而是得体的、从容的,甚至堪称周到的迎客之笑。

“刘世伯,远来辛苦,请这边烧香。”

“赵将军,感谢您亲临,父亲在天之灵,定感慰借。”

“王理事,小心脚下台阶。”

他声音不高,却清淅稳定,与每一位步入灵堂的宾客颔首致意,指引方位,处理着葬礼繁琐的礼节,沉稳得不象一个刚刚失去至亲、且是家族最后顶梁柱的少年。

可若有人细看,便会心头一凛。

那笑容,未曾浸入眼底半分。

他双眸如两口封冻的深潭,映着烛火,却只折射出冰封的寒光。

每一次勾动嘴角,每一次平稳发声,都精准得象用尺子量过,克制得仿佛在完成一项艰巨的战术指令。

灵堂肃穆,人人悲戚。

唯他一人,含笑独立,以笑为甲,以礼为刃,在这哀伤的潮水中,筑起了一座孤绝的堡垒。

这极致的反差,让所有前来吊唁的各方人物,在与他目光相接的刹那,都感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

准备好的安慰与叹息,往往化为更深的复杂目光。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被悲痛击垮的少年遗孤,而是一个……正在飞速褪去青涩、被迫直面家族倾塌最后局面的“新任家主”。

葬礼庄严而漫长,从白昼至深夜,再至凌晨。

当最后一位宾客的身影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里,马乙雄亲手合上了那两扇像征烈阳门庭的沉重朱漆大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嘶哑而悠长,为这场对外展示的仪式,画上了句号。

门外,天色正从墨黑转为混沌的灰蓝。

他没有离开,而是静静转身,抬头,目光越过空旷死寂的前庭,最终定格在高大门亭中央——那里,悬着烈阳马家的徽记。

那是一轮以金漆绘就、纹路繁复炽烈的烈阳图徽。

曾经,它光芒万丈,照耀四方,像征着一位如日中天的天王,一个威名赫赫的武勋世家。

此刻,它在渐亮的天光下,依旧流转着黯淡却不容忽视的辉光,却更象一个时代落幕时,最后的、沉默的见证。

马乙雄望着那轮烈阳,脸上维持了整日的、面具般的笑容,彻底消散。

此刻,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茫然,是汹涌情绪彻底宣泄后的虚无,是重担骤然压实在肩头后的凝滞。

只是沉默。

黎明的微光一寸寸爬上他的肩头,勾勒出他挺直却难掩孤寂的背影。

风穿过空荡的门庭,带来远处隐约的市井苏醒之声,却吹不散此地的凝重的沉寂,也吹不散那枚烈阳图徽与他视线之间,无声流淌的、复杂难言的沉重。

长夜已尽,葬礼已毕。

但有些东西,似乎才刚刚开始。

他独自转身,沿着被晨露微微打湿的青石小径,缓步向宅院深处走去。

步履沉缓,却目标明确。

绕过寂静无声的回廊,穿过空旷死寂的庭院,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坐落着一座不起眼的小屋,与主宅的庄重大气相比,显得格外低矮、古朴,甚至有些陈旧。

门上未挂匾额,窗棂也略显朴素,仿佛已被时光与主宅的喧哗遗忘。

马乙雄在门前静立片刻,目光扫过熟悉的木纹与铜环。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触及冰凉的门板,未有丝毫尤豫,缓缓推门而入。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呻吟,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一股混合着淡淡檀香的特殊气息,随着门开扑面而来。

门内没有窗,只有从推开的门缝里挤进的几缕苍白晨光,如探入深潭的触须,勉强映亮了眼前方寸之地。

光线所及,空气中浮动着微尘,还有那股更加清淅、仿佛已浸透了每一寸木料的、混合着陈年香灰与淡淡苦檀的气息。

马乙雄的瞳孔,在踏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定格在正对门扉的那面墙壁上。

墙壁之上,从接近屋顶的横梁下方,一直到离地仅尺许的墙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整整齐齐……排列着数不清的暗沉木质灵位!

象一片由死亡与荣耀构成的沉默森林,占据了整面墙,带来一股无声却足以碾碎灵魂的磅礴压迫感!

整整,一百五十七位。

这个数字,马乙雄不需要数。

它早已和血液一起,在他血管里流淌了十七年。

如今又再次新添加了一位!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灵位之墙”。

从左至右,从上到下。

马氏曾祖,马氏叔公,马氏伯父……他的大伯,他的三叔……还有,他的大哥马甲雄,三弟马丙雄……

一个个或熟悉或仅存于族谱的名字,安静地镌刻在漆色沉黯的木牌上。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皆是战死。

为了马家的荣耀,为了长城,为了人族,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甚至……尸骨无存。

烈阳天王马擎苍的牌位,如同最坚固的盾与最沉重的碑,矗立在所有灵位的最前方,最新,也最刺眼。

而这一百五十七个灵位,便是这面巨盾之下,以数代马家儿郎血肉层层累叠铸就的……基石。

是烈阳光芒万丈背后,那些无声燃烧、逐一黯灭的星辰。

马乙雄静静地站着,站在这先祖与亲族的“目光”之下。

空气死寂,唯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绝对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位镇守长城的烈阳天王,也就是他的父亲难得回来,每次都会独自一人在这小屋里待上很久。

那时他不解,现在,他仿佛能触摸到父亲那份深藏的、几乎从不与人言的孤独与重量。

每一块灵位,或许都代表着父亲心底的一道伤疤,一份承诺,一段未能护其周全的愧疚。

而如今……

马乙雄的目光最终落回空荡荡的屋内。

除了这面灵位墙和墙前一张积满厚灰的香案,别无他物。

冰冷,空旷,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坟墓。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个表情,却最终归于一片更深的沉寂。

偌大的烈阳马家,曾经枝繁叶茂、烈烈煌煌的顶级武勋世家……

到如今,名震联邦的十二天王世家之一‘烈阳’马家,竟只剩下他一人。

他不是在继承一个荣耀的巅峰,他是在接手一座创建在无数骸骨与辉煌之上的……孤峰。

而他,马乙雄,是这座孤峰之上,最后,也是唯一的守望者。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香灰的微涩。

马乙雄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

眼底深处,那在葬礼上用以示人的、空洞的沉稳与得体的哀戚,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也更加坚硬的东西。

那不是少年人应有的眼神。

那是认清了绝境,背负起所有,退无可退,只能向前时,才会淬炼出的眼神。

孤独,却凛然。

沉重,却坚定。

他走到香案前。

案上香炉冰冷,并无新祭的痕迹。

他伸出食指,轻轻抹过案面厚厚的灰尘,留下一道清淅的指痕。

然后,他转身,再次面对那众多沉默的牌位。

没有上香,没有叩拜,没有言语。

他只是挺直了脊梁,如同他父亲曾无数次站在这里时一样,站得笔直。

仿佛在接受一场无声的检阅,一场跨越生死的交接。

“都走了。”

他低声开口,声音干涩,却清淅地在这密闭空间里回荡:

“就只剩我了”

门缝透入的光束里,尘埃飞舞得更剧烈了,仿佛无数逝去的魂灵在无声絮语。

马乙雄知道,走出这间小屋,他要面对的,是“烈阳马家”这个沉重名号所代表的最后尊严。

是这一百五十八位战死者用生命捍卫过的、如今却可能随时崩塌的荣耀;

是父亲穷尽一生撑起的天空彻底塌陷后,砸向他一个人的沉重责任和压力。

他是最后的火种。

要么,带着这微弱的火种,在狂风暴雨中彻底熄灭,让烈阳马家成为史书上一个悲壮的注脚。

要么……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些铭刻着自己血亲名字的牌位缓缓说道:

“要么,就让这最后的火,以我马乙雄为柴,成就一轮新烈阳!重现烈阳马家的荣耀!”

眼底,那冰封的深潭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幽暗,却执拗。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片灵位之墙,仿佛要将每一个名字,每一份牺牲,每一缕辉煌与沉重,都彻底溶铸进自己的骨髓与灵魂。

然后,他毫不尤豫地转身,走向门口。

步伐依旧沉缓,却比来时更加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踩实了脚下的路。

推门而出。

更明亮的晨光涌来,有些刺眼。

他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光线的变化,也适应着肩上那份陡然清淅起来的、名为“烈阳传承”的重担。

小屋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将那面承载着家族全部血色历史与荣耀悲欢的灵位墙,重新封入黑暗与寂静。

也将一个少年,彻底推向了一条只能独自前行的、布满荆棘与烈火的传承之路。

长夜已尽,葬礼已毕。

而这场在灵牌前的无声祭奠,埋葬的,正是从前那个阳光开朗,纵横四方的……马乙雄。

门内,最后一线天光,如退潮般自门缝间寸寸收缩,拂过森然林立的灵牌,像最后温柔的抚触,也象冷酷的抉别。

黑暗,自屋顶最高处,无声倾泻而下。

如墨潮,如巨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终末的沉寂,开始自上而下地吞噬。

最高处那些最早战死的先祖之名,率先没入永恒的宁静。

黑暗蔓延,覆过一排又一排沉默的忠魂。

终于,降临至那两块并排的、较新的灵牌

【马甲雄之灵位】。

【马丙雄之灵位】。

他曾鲜活的大哥与三弟,被他们的父亲亲手送往荣耀战场,也亲手……送入了这面墙。

光,在此停留一瞬,终究逝去。

黑暗复盖,继续向下,无情而匀速。

最终。

所有的光都消失了,屋内彻底被纯粹的、厚重的黑暗吞没。

那沉沦一切的黑暗,稳稳地、彻底地,复上了最下方,那枚最新镌刻、漆色犹沉、也最为沉重的灵位……

【天王-马擎苍之灵位】。

最后一点微弱的反光,湮灭无踪。

“咔。”

一声轻响,似是门栓落下,又似是某个时代被彻底合上了书页。

一百五十八个英灵,连同那个刚刚被宣告“终结”的旧日与依赖,一同被封存于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门外,晨光正烈,新生的一天已然开始。

门内,一个时代随黑暗沉埋,一个传奇以血色终结。

而一个以“烈阳”为名、以“存续”为火的新生,正踏着这埋葬所有柔软的寂静,背对如林灵位,走向门外那刺目而无情的、属于他一个人的……黎明。

旧日的恒星,已然陨落,馀晖散尽。

而新生的烈阳,正于这最深沉的灰烬与绝境之中,挣脱所有枷锁与悲恸,轰然点燃第一缕……属于自己的火焰!

晨光如剑,劈开笼罩烈阳马家上空最后的阴霾,将那枚高悬的家族徽记映照得凛然生威,也将门前那道孤直身影拉得挺拔如枪。

马乙雄最后抬眼,目光如铁,烙在那轮像征着过往无尽辉煌与沉重的烈阳图徽之上。

没有留恋,没有畏缩。

下一刻,他身形微沉,对着紧闭的祖宅大门亦是对着门内那一百五十八位以血铸就家族史诗的英魂

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巡游告别礼。

不是孝子叩首,而是继任者立誓!

是告别,亦是宣告!

礼毕,起身。

“咔嚓。”

仿佛有无形的枷锁在这一刻被他体内迸发的某种力量悍然崩碎!

脸上最后残留的茫然与空洞,如同被炽热阳光彻底蒸发的寒露,瞬间消弭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而在这深潭般的平静之下,眸底最深处,一簇幽暗、狂野、执拗到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火焰,正挣脱冰封,烈烈燃烧!

他壑然转身,不再回望那片埋葬了过往荣耀的深宅大院。

步履踏出,稳定、沉重、每一步都象战鼓擂响在青石之上,朝着大门外那辆等侯的、没有任何徽记的黑色飞梭走去。

从此,身后是沉埋的史诗与如山尸骨。

前方,是将要升起的……新!生!烈!阳!

飞梭车门无声洞开,将他挺拔的身影吞入其中。

在车门闭合的最后一瞬,一句低语,却蕴含着斩金断铁的意志,清淅地烙印在空气里:

“烈阳马家……血裔不绝,烈阳永燃!”

引擎低吼,黑色飞梭如离弦之箭,刺破晨霭,奔向那轮正在天际在线冉冉升起的太阳。

清晨,北疆市,春风小区。

阳光通过薄纱窗帘洒进卧室,谭行缓缓睁开双眼。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

没有噩梦惊醒,没有半途乍醒,只有一夜黑甜,醒来时神清气爽,连头脑都清明了几分——这种久违的安心感,让他躺在床上有片刻恍惚。

多久没有这样睡过了?

他起身下床,推开卧室门,一股食物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客厅餐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热腾腾的小笼包,金黄的煎蛋,熬出米油的小米粥,还有几碟清爽小菜。

“醒啦?快来吃早饭!”

系着围裙的白婷从厨房探出身,手里还端着刚拌好的凉菜,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晨光映在她侧脸上,连发丝都镀了层浅金。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懒床了啊!”

餐桌边,谭虎已经塞了满嘴包子,腮帮子鼓囊囊的,声音含糊却响亮:

“我都吃完三个了!你再不来,这屉包子可就全是我的了!”

谭行走到餐桌旁坐下,白婷立刻盛了碗粥推到他面前。

粥温正好。

他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餐桌,又看了看身旁笑着的两人,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这样寻常的清晨。

这样简单的早饭。

却让他觉得,比什么都踏实。

“你怎么还在家?这个点不该上早读了?”

谭行坐下,随手拿起个包子,挑眉看向谭虎。

谭虎三两下咽下嘴里的食物,嘿嘿一笑,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

“大哥,我都凝血境巅峰了,一只脚已经踏进先天,初中那点东西哪还用学?”

他抓起个包子,随手抛了抛,随即往嘴里一塞,嘟囔道:

“景澜高中的古校长早就要特招我,可雏鹰中学这边非卡着不放,说什么年纪太小,至少得读完初三……”

谭行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抬眼打量弟弟。

这小子眼里有光,那是天赋浇灌出的、带着刺的自信。

倒是比他当年这个时候,要张扬得多。

“可以啊,小子!”

他挑了挑眉,嘴角却不由得带上一丝笑意:

“不过书也得读,别成了只会动手的莽夫。

得象你哥我一样,文武双全。”

“大哥!你可别小瞧人!”

谭虎顿时来劲了,腰板一挺,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文科成绩全校第一!早就不学基础课了,现在自修《常见异族交战用语》《异域药草全解图谱》《诸界异族风俗考》……”

他凑近了些,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股子少年锐气:

“我得提前备着啊!不然等以后去了长城,真逮着个活口回来,连话都问不明白,那不太丢份了?”

谭行闻言,拿包子的动作一顿:

“妈蛋!我怎么当年没想到”

谭虎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没察觉到谭行的动作,笑容愈发张扬,继续道:

“现在常见的几个种族,赤焰魔、星灵族、疫灵、骸骨魔这些……虫族靠信息素交流,学不了;

月光魔族的话我本来学了一半,结果他们前阵子灭族了——真够晦气的,白费功夫!”

“不过前面那几族,日常对话我早没问题了。”

他下巴微扬:

“连语言老师都说,我简直是个天才!”

“哦?”

谭行看着弟弟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心里实在有些怀疑。

十四岁,精通四族异族语?这牛吹得清新脱俗啊。

真当他谭某人没见识?

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粥,随即喉咙里滚出一串低沉古怪、象是骨头摩擦的音节:

“喀拉什,格洛多尔-坎!”

(小子,吹牛过分了可要挨揍。)

谭虎先是一愣,眼睛倏地瞪圆,紧接着嘴巴咧开,几乎秒回:

“达尔-赞!格鲁斯喀尔,莫拉尔德-沃什!”

(老哥行啊!你这发音比我们老师还地道!

他语气里的惊讶和兴奋货真价实,甚至带着点“终于找到同好”的雀跃。

谭行端着粥碗的手顿了顿。

哟?还真会?

这小子……还真不是在吹牛。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谭行心念一动,意识深处无声唤道:

“统子哥,给我兑换赤焰魔语、星灵语、疫灵族语言基础!”

【叮!消耗5000点能量精粹,兑换基础“赤焰魔语”完成。】

【叮!消耗5000点能量精粹,兑换基础“星灵语”完成。】

【叮!消耗5000点能量精粹,兑换基础“疫灵语”完成。】

海量的语法、词汇与发音要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瞬息之间便被吸收消化。

谭行眼中精光一闪,再抬头时,眼底掠过一丝自信。

他放下粥碗,手指在桌沿轻轻一敲,张口便是一串滚烫嘶哑、仿佛带着硫磺气息的音节正是赤焰魔语的问候方式。

谭虎眼睛一亮,毫不尤豫地用同样炽热的语调接上。

紧接着,谭行语速陡然加快,词句流畅切换:

上一秒还是星灵族空灵婉转、如吟唱般的语调,下一秒立刻转为疫灵族那黏稠湿冷、仿佛自深渊传来的喉音,中间甚至夹杂了几句方才用过的、骨骼摩擦般的骸骨魔语。

他一句话里混杂三四种语言,语法交错,词汇穿插,难度陡增。

起初谭虎还能勉强跟上,对答如流,眼中战意熊熊。

可谭行越说越快,越说越花。

几种异族语在他嘴里拆解、重组、无缝切换,流畅得仿佛母语。

说到兴头上,他手指跟着那古怪的节奏在桌面上敲打,身体也随之带起某种韵律感般,抽风似的晃动

活脱脱就是个“异族语rap现场版”。

谭虎额角开始冒汗了。

原本流畅的对答开始磕巴,好几次张了张嘴,愣是没挤对合适的词。

他眼睛死死盯着谭行的嘴型,脑袋和身子也不自觉地跟着那变幻莫测的节奏一点一点,也跟着抽风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逐渐升温。

不知何时,竟从坐着对喷变成了站着交锋,接着手也开始比划,脚也开始点地

好好一顿早饭,眼看就要变成异族语battle现场。

一旁的白婷早已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着两个儿子早饭不吃,嘴里不断迸出各种诡异莫测的音节,逐渐演变成了手舞足蹈

“你们两个!”

白婷终于扬声打断;

“还吃不吃饭了?这叽里咕噜的,又念咒又比划的?”

谭行闻声,那咄咄逼人的语言攻势骤然一收。

他看向对面已经有点晕头转向、却还强撑着一脸“我还能继续”的弟弟,慢悠悠端起粥碗喝了一口。

“听见没?妈发话了,先吃饭。”

放下碗,他语气平淡,字字却往谭虎心窝里戳:

“你小子,还得练。这点水平,自豪什么?”

“你老哥我在异域,白天跟异族拼命,晚上回去啃书,一学就是一晚上啊!都是老哥我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

你呢?坐在安安稳稳的教室,家里,有老师手柄手教,才勉强摸到点皮毛。”

他顿了顿,瞥了眼弟弟备受打击的表情,心里暗爽:

“就你还语言天才?不是我吹,这些常用语,你哥我就学了七天就能混着用。

你呀……路还长,戒骄戒躁,懂?”

谭虎愣愣地看着自家大哥。

刚才那一通天花乱坠、碾压全场的语言秀,转眼就变成这副“基操勿六”的淡然模样。

他心中那点小得意早被震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羞愧。

“是啊……大哥在前线,那是真正用命在搏,在学。”

“自己呢?在安全的后方,有着最好的条件,却为这么点成绩沾沾自喜……”

他低下头,用力握紧了拳头,再抬头时,眼中的浮躁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决心。

“大哥,我明白了。”

谭虎的声音没了之前的跳跃,却更加扎实:

“我不会再骄傲了。我会更努力,比你那时候……更拼命地学。”

谭行看着他只是轻轻“恩”了一声,将一碟小菜推到他面前。

“吃饭。”

谭行看着弟弟埋头扒饭、一脸受教的模样,心里早就乐得不行。

好家伙,每次见虎子,这小子总能给他整出点新惊喜。

武道天赋妖孽就算了,连异族语都能自学到这种程度……

得亏有统子哥兜底,不然今天这当大哥的脸可往哪儿搁?

他表面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粥,馀光瞟着谭虎认真反思的侧脸,心底那点庆幸混合着说不清的惊叹,又瞥见对面含笑看着他们的母亲,最终化为一个无声的念头:

“老爹,老妈啊……咱老谭家的优秀基因…也倒是分我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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