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爷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怅惘与难过:
“唉,终是没看着他长大。
他小时候不慎走失,自此不知所踪。
后来我爹清理了家族里的蛀虫和外界的豺狼,合并了产业,便派人四处寻找,
可直到我接手家中产业,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杳无音讯。
我母亲也因此日日忧思,伤了身子,常年卧病在床。
大师说,让我来此处为母亲祈福,或许她的病才能好转,只是不知,这份心愿能不能实现……”
袁老爷目光闪烁的说起了自己和弟弟小时候的事情。
麦大江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什么反应,偶尔点头附和,没有过多追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袁老爷心情变好了许多,
先前的二人之间的疏离感,麦大江的局促感渐渐消散,麦大江也愈发觉得袁老爷见识广博、待人真诚。
堂屋内炭火正旺,几盆炭火将屋子烘得暖意融融。
麦阿福本就因昨夜守岁没休息好,此刻被这暖烘烘的气息包裹着,眼皮愈发沉重,眨眼的幅度越来越慢,小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是顶不住困意了。
忽然,“咚”的一声轻响,麦阿福身子一歪,竟要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阿福!”徐盈娘惊呼一声,正要起身,一旁的云芽早已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回椅子上。
麦阿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小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睡意,懵懂地看向众人,惹得袁老爷一阵轻笑。
“这孩子,定是困坏了。”徐盈娘连忙上前,摸了摸阿福的额头,语气满是心疼。
袁老爷见状,笑着说道:“孩子年纪小,经不起守岁夜。我这后院有闲置的客房,干净暖和,让下人先抱着阿福去歇会儿?”
“不必不必,”麦大江连忙起身,拱手道,
“袁老爷,时辰也不早了,阿福困成这样,我们也该回县城了,就不麻烦您了。”
袁老爷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惋惜:
“也罢,那便不挽留了。说起来,我自从继承家中产业后,日日被琐事缠身,还从未这般畅快地聊过天,今日能与麦老弟一叙,实在痛快。”
麦大江心中一暖,先前的拘谨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真切的亲近与好感:
“袁老爷客气了,能与您聊天,也是我的荣幸。
您若是有时间去县城,千万别嫌弃寒舍简陋,一定要来我家坐坐,我定好好招待您。
“好,一定!”袁老爷颔首应允,转头吩咐袁管家,
“替我送送麦老爷一家。”
“是,老爷。”袁管家连忙应下,引着麦家人往外走。
麦大江一家再次向袁老爷道谢告别,麦大江抱起还在犯困的麦阿福,云芽和麦小冬跟在徐盈娘身后,一行人走出了袁府。
袁管家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手中提着盒子。
“麦老爷,这是我家老爷给你们准备的年节回礼,还望收下。”
这般说着,还没有等麦大江点头,袁管家一摆手,小厮有序的上前将手中的盒子放在马车里。
徐盈娘拒绝道:“唉,咱今天带来的本不值个什么,怎么还能收袁老爷的东西呢。”
袁管家笑着道:“大娘子客气,咱们老爷也只是心意,没什么贵重的东西,算是给您家中孩子的见面礼,老爷说了,交朋友有来有往才是,还希望您不要推辞。”
麦大江见对方说话进退有度,便点头道:“还请管家代我谢过袁老爷。”
袁管家笑着说:“您客气了。”
袁管家目送一家人坐车离开后才回到宅子里去复命。
坐上返程的马车,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棉垫,倒也不算寒冷。
麦阿福靠在徐盈娘怀里,很快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匀,任由徐盈娘如何的呼喊也不醒来,无奈,徐颖只得将孩子抱的更严实,免得明日麦阿福受凉伤寒。
云芽坐在一旁,也尽可能的给徐盈娘怀里的阿福挡一挡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寒气,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袁府的堂屋。
今天去袁家拜年,表面上虽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和毛病,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但是到底是哪里呢?
她全程都在仔细听着袁老爷与爹娘的谈话。
刚开始只觉得这袁老爷像是在打探自家的消息。
然而这袁老爷又像闲聊一般的主动说起了自家的事,甚至包括小弟走失、母亲卧病、这些私密的过往,来昌丰村的目的,家中的孩子等。
她脑海中的万般念头闪过,却始终抓不住重点。
马车稳稳停在县城麦家后院里,
麦大江小心翼翼地抱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麦阿福。
小家伙早已睡得沉熟,小脸蛋被裹得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徐盈娘紧随其后,顺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寒风卷着雪沫子吹过,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云芽站在车边,看着这一幕,目光滑到认真抱着孩子急匆匆回屋的爹爹的脸上,脑海中的那根线串联起来了。
她一个机灵,爹和袁老爷竟有些相似!
脸庞弧度、眼睛和嘴巴的形状,甚至鼻尖的走势,忽然与袁老爷的模样在她脑海中重叠在一起!
只不过,元老爷看着比爹还要年轻些,且两人的气场十分不同,
袁老爷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气度雍容,自带上位者的自信与霸气,举手投足间都是久居人上的姿态;
而爹,常年劳作的脸上刻着风霜,处处透露着憨厚老实,一看就是踏实本分的小老百姓。
所以云芽一开始便没有往这方面想。
若是袁老爷的实际年龄比爹大……那爹会不会就是袁老爷口中,当年走失的小弟?
可若是真的,袁老爷知道这件事吗?
若是知道,袁老爷为何不相认?
他今日特意邀请麦家做客,是还不确定,所以试探试探,还是别的原因?
又或者,他早已知道,却因某种原因不相认?
云芽正在消化这个猜测和脑海中冒出的问题,
麦小冬看着云芽在原地发呆,走过去拉着云芽回屋边走边问道:“小妹,在想什么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这副表情,咱边走边想也行呀,外头这么冷,快快跟我进屋暖和暖和,你也不怕被冻坏了,吴妈都给咱们暖好炕了,有啥事回屋想。”
云芽顺着兄长的力道往屋里走。
进屋后,两人脱下围巾手套,围在堂屋的火盆旁取暖,炭火噼啪作响,暖意很快包裹住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