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
投影幕布正播放着南湾飙车案的现场,记者随机采访路人,南湾市民骂声一片。
沉清予斜靠着沙发,一脸戏谑,“周宴珩这个废物,怎么还是这么菜?这下周家有的忙了。”
“嗡——”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屏,沉清予吊梢着眼睑瞥了一眼,不自觉蹙眉。
顾赐丰?
因着顾彦的关系,他和这个舅舅的关系十分微妙,如非必要通常都不联系。
沉清予坐起身,将电视调成静音后不急不慢接通了电话,“舅舅。”
“阿予,你现在赶紧来一趟医院。”
顾赐丰言词急迫,沉清予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随手拎起一件皮夹外套往外冲,“是不是婆婆出事了?”
“老太太心肌梗塞造成休克,刚刚才从抢救室里出来,她现在昏迷不醒嘴里不时喊着你的名字。”
园里管事的阿姨听见动静,立马跟了出来,“少爷,您要出去?”
沉清予顾不得回答,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出了梅园。
沁园。
沉兰曦和沉庄坐在花厅对弈,郑松大步走了进来,弯腰在沉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沉庄神色微变,想了想,一边推着兵线过河一边说道,“让人跟着阿予,万一真有什么也好有个传消息的。”
郑松点头,立马转出了花厅。
沉兰曦上炮直接吃了沉庄的小兵,“爷爷,您刚刚走神了。”
“”沉庄眼皮跳了跳,抬眸看了对面的木头一眼,“刚刚郑松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沉兰曦心无旁骛,眼里只有面前的棋局,“恩。”
沉庄略有些不满,嗯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怎么跟爷爷说话态度也这么冷?
沉兰曦抬眸,像座岿然不动的冰山,“爷爷,到你了。”
老爷子没好气,抬起骼膊准备下手狠的,定睛一看棋面已经呈现颓势,顿时兴趣缺缺。
总算明白小花儿为什么总是把情绪价值挂在嘴边了,跟阿灵下棋,有来有回杀得大快心人,就是输了也开心。
跟冰坨子下棋,闷得好比六七月份的暑气,烦躁得很。
正巧郑松又从外院走了进来,沉庄故作深沉端起茶盏,“又怎么了?”
郑松看了沉兰曦一眼,弯着腰低声道,“老爷子,四先生来了。”
沉兰曦抬眸,终于被吸引去了目光。
沉庄眸不露声色放下茶盏,“让他进来。”
说罢,又重新推动兵线过河。
棋局已呈败势,沉庄之前搁棋显然是不打算再下了,但一听说沉澈来了,立马又重新对弈,此举意在留下沉兰曦。
沉兰曦心领神会,垂眸继续下棋,但此时,两人的棋面都已经转移。
沉澈跟着郑松入园,远远看见沉庄和沉兰曦在花厅对弈,脚步不由慢了下来。但来都来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由不得他了。
“父亲。”
“恩,来了?”沉庄一直盯着棋面,随意指着案边的圈椅,“坐。”
沉澈一动不动,好似没听见一般。
沉庄沉浸在棋局里,完全‘没有注意’沉澈的异常。
沉澈抬眸看了沉庄一眼,神色黯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沉庄眼睑微抬,压着红车的指尖悬空定住。
沉澈弯腰匍匐在地,对着沉庄连磕了三个响头,“父亲见谅,跟沉执密谋勾结的幕后人就是我。”
沉兰曦心下微动,侧头打量沉澈,腰身倒是弯得低,但这扮相却怎么都让人信任不起来。
沉庄再次搁棋,端起茶盏对着沉澈的脸泼了过去。
这举动毫无预兆,滚烫的茶水全部溅在沉澈身上,露出的头皮一下就被烫成了虾皮。但他不敢有丝毫不满,顶着满头白烟爬向沉庄。
“父亲,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这次。”
“父亲,秋园的事我完全不知情啊,我跟沉执只不过是互通消息相互利用,但他并不听从于我。我知道父亲您把衫衫看得比命还重,我怎么可能昏聩到对她下杀手?”
见沉庄没有任何反应,沉澈一把抱住他的腿,“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姜花衫不过是沉家的养女,我就算要动心思也不会冒着被您发现的危险去杀一个对我毫无威胁的人,您说是不是?”
沉庄闭了闭眼,一脚踹开沉澈,再抬眸时眼里毫无情绪,“你打小什么都喜欢争个输赢,哪怕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老大那边还没查到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认错了?”
沉园二代几乎所有人都见过沉庄冷血无情的一面,对这位家族定海神针几乎有着刻在骨血里的畏惧。
沉澈忽然想起很多往事,低着头惶惶道,“父亲,我知道错了,您要怎么罚我都认,但阿泽和阿杰是无辜了,请您一定救救他们。”
沉庄深若寒潭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罅隙,“你把阿泽和阿杰也牵扯进来了?”
“不!不是!”沉澈连忙摇头,“是阿娇,阿娇查到了我和沉执的关系,因为记恨沉执谋杀衫衫一事,阿娇把对我的恨意迁怒到了阿泽和阿杰身上,现在他们都在阿娇手里,她威胁我,要不我以死谢罪,要么她杀了我的两个孩子。”
这话一出,就连沉兰曦古井不波的眸子也窜出翻天巨浪。
自相残杀,家族大忌。
“岂有此理!”
果不其然,沉庄震怒,拿起棋盘上的白玉棋对着沉澈的头砸了过去。
“你们是要反了天了不成?!一个个手段了得!你们是不是当我死了,还是看我老了,以为我管不住你们了,这个家就可以任你们为所欲为了?”
玉棋正中沉澈的额角立马砸出了一个血包,伤口血流不止,沉澈从未如此狼狈过,尤其沉兰曦还在一旁看着。
他自觉颜面扫地,低着头苦苦哀求,“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救救阿泽和阿杰吧?他们也是您的亲孙子啊,他们自幼离家,从未参与过沉园的纷争,他们是无辜的。”
沉庄眼里的愤怒渐渐归于平静,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年幼的沉澈,少年的沉澈,青年的沉澈,无数个身影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完全重合。
是他错了,就是因为他给了这个儿子太多次机会,所以才把他养成了知错不改的毛病。
沉庄收回目光,低眸看着眼前的残局,缓缓道:“明天,你跟我去一趟襄英。”
沉澈抬头,眼瞳微缩,被血水染红的半张脸看着十分瘆人,“父亲,那阿杰他们”
沉庄眼中已经没了悲喜,“么儿不会动手的,若是你们三房真烂成了这样,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