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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6章 扞格不入(1 / 1)

郑秋与杨炯俱是一怔,齐齐转首望去,但见月洞门处,郑邵正倚着粉墙而立,不知已听了多久去。

夜色渐浓,园中已掌了灯。

那郑邵一改先前在正厅里低眉顺眼的模样,此刻笑吟吟地背着手,莲步轻移,款款踱来。她身上那件淡粉裙衫在灯火下泛着柔光,发间碧玉簪子斜斜插着,竟有几分落拓不羁的风流态度。

“唉哟——”她拖长了音调,眼波在杨炯面上一转,又落在郑秋手中那月白肚兜上,“叫人赃俱获了?可怜呢!”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杨炯只觉得头皮发麻,正要分辩,却见郑秋已然冷笑一声。

“你阴魂不散呀!”郑秋将那肚兜在手中掂了掂,忽然纤手一扬,那轻飘飘的绸缎便如一片云絮般朝郑邵飞去,“什么时候学了这些下作手段,竟会勾引别人家的夫君了?”

那肚兜在空中舒展开来,绣着的桃金娘花纹在灯下清晰可见。

郑邵却不慌不忙,伸手轻轻一捞,便将那物事接入怀中,顺势还放在鼻端嗅了嗅,嫣然笑道:“妹妹这话说得可不对。这分明是我的贴身之物,怎么倒成了我勾引人了?该说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偷香窃玉才是。”

她说着,竟大剌剌走到园中石桌旁,一撩裙摆便坐了上去,托着香腮,一双杏眼眨也不眨地看向杨炯:“那夜你不是说这桃金娘绣得粗陋,配色也俗气么?改日我送你个更好的,用苏绣的法子,绣一幅‘鸳鸯戏水’,保准比这个精致十倍。”

杨炯听得这话,额上冷汗都下来了,连连摆手道:“我何曾说过这些话?我连桃金娘与杜鹃都分不真切,更遑论品评绣工了!”

“春宵西厢房,拈花露满裳。郎歌桃金娘,妾嗔小檀郎。”

这四句艳诗吟罢,园中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郑邵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将出来,前仰后合道:“哎!你这诗写得可真真是不错,缠绵悱恻,风流蕴藉。只是不知——”她眼波转向郑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妹妹可曾听过?”

杨炯气得脸都白了,正要反驳,却觉袖口一紧。

侧目看去,郑秋正轻轻扯着他的衣袖,面上竟无半分怒色,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郑秋对杨炯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这人虽有些风流脾性,爱招惹姑娘家,可自从从军历练后,确实收敛了许多。

那些秦楼楚馆、花街柳巷是再不曾踏足的了。至于与女子相处,至多不过是口头上占些便宜,若说真做出什么逾矩越礼的苟且之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一念及此,郑秋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狠狠剜了杨炯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回头再与你算账。

手上却轻轻拉着他,一同在石凳上坐下。

“你何必费这些心思?”郑秋端起石桌上尚温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方才抬眼看向郑邵,眸光清冷如霜,“你们千里迢迢从荥阳赶来金陵,参加我这婚礼,当真只是为了吃一杯喜酒?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同我家缓和关系罢了。”

她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今这天下,五姓七望凋零殆尽,唯有弘农杨氏一门独秀。天下倚重,兵权在握,半个朝廷都是杨家的门生故吏。你们荥阳郑氏想要在朝中立足,想要保住百年基业,不攀上我家这棵大树,还能攀谁?”

郑邵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郑秋却不停口,继续道:“所以说,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扮什么贞节烈女、清白佳人。且不说我夫君并非那等自轻自贱之徒,即便真与你有了什么……”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不点头,你也进不了杨家的门。”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郑邵静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多年不见,妹妹还是这般刻薄刁钻,目中无人。”

“彼此彼此。”郑秋毫不示弱,迎上她的目光,“姐姐也还是那般毫无下限,不知廉耻。都多大年岁了,还学那些小姑娘装纯情扮可怜,也不嫌害臊!”

这话骂得辛辣,郑邵面色终于变了,盯着郑秋,一字一顿道:“郑秋,你莫要太过得意。”

“我得意什么?”郑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我不过是说了实话。你若不爱听,大可转身就走,回你的荥阳去,何必在此受气?”

郑邵胸口微微起伏。她对杨炯的感情确实复杂,若说真心喜欢,倒也不见得,至多不过是那夜交锋落了下风,心有不甘,想找回场子罢了。

可如今被郑秋这般当面羞辱,她那股子倔脾气顿时涌了上来。

“好,好。”郑邵连连点头,忽然展颜一笑,“妹妹既把话说得这般绝,那我也明说了。这事可不一定,我郑邵偏不信这个邪!”

郑秋闻言,不怒反笑。她慢条斯理地又抿了一口茶,这才悠悠道:“你不是自诩精通卜算,能窥天机么?那你便算上一算,看看你同我夫君,到底有没有这段姻缘。”

她侧首看向杨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夫君,把你的八字说与她听听。”

杨炯一脸无奈,低声道:“杕韵,这……”

“说呀。”郑秋微笑,那笑容却让杨炯脊背发凉。

他只得轻咳一声,道:“壬辰年十月,甲子日,戊辰时。”

郑邵冷哼一声:“算便算!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说罢,她当真在石桌旁坐下,闭上双眸,右手五指飞快掐算起来。但见她指节灵动,如捻兰花,口中念念有词,竟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度。

杨炯看得哭笑不得,忍不住道:“哎!你别乱点鸳鸯谱呀?”

“哦?”郑秋忽然转头,笑盈盈地看向他,“那相公的意思是什么?莫非真喜欢我这堂姐?”

她说着,玉手已悄悄探向杨炯腰间软肉。

杨炯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握住她的柔荑,连声道:“娘子说笑了!为夫都是做爹的人了,哪里还会这般荒唐胡闹?”

“你荒唐的还少么?”郑秋轻哼一声,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别以为我当真治不了你。若真惹急了我,我发起脾气来,你可哄都哄不好。”

她吐气如兰,声音娇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杨炯打了个寒颤。

说来也奇,自订婚后,郑秋的性子确实变了不少。

若是从前,以她那一点就炸的脾气,今日这般情景,怕早就掀了桌子,闹得天翻地覆了。更不必说她素来聪明绝顶,手段狠辣,若真记恨上谁,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如今,郑秋虽嘴上不饶人,行事却留了三分余地。

杨炯心中明白,这改变殊为不易。若不是真心在乎,以郑秋那般骄傲的性子,断不会如此退让。

一念及此,杨炯心中微软。

他轻轻握紧郑秋的手,正色道:“杕韵,从前确是为夫荒唐,不知收敛,才惹出这许多风波。往后我定会注意分寸,不再让你烦心。”

郑秋闻言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她凝视杨炯半晌,忽然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不嫌我管得严?咱们家里,个个都宠着你、顺着你。唯有我,整日与你针尖对麦芒,你不厌烦?”

她顿了顿,又道:“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你这探花郎,难道不知这个道理?”

杨炯哈哈一笑,摇头道:“当初我招惹你时,可没想这么多。况且……”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你是寻常女子么?这世上只有蠢女人才会得寸进尺、恃宠而骄。我的杕韵,是蠢女人么?”

郑秋“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你这话是在点我?那我偏要做个蠢女人,你待如何?”

“那也无妨。”杨炯握住她的拳头,笑意温柔,“蠢妇愚夫,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郑秋听着这话,心中竟莫名一甜。

她自己有时也觉奇怪,明明最讨厌那些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可偏偏杨炯说这些甜言蜜语时,她非但不厌,反倒有些受用。

方才那满腔的怒火,被他三言两语便抚平了大半,想来这人真是自己的克星了。

郑秋这边神色稍霁,那边郑邵却忽然睁开双眼,面色凝重地看向杨炯,一字一顿道:“奇怪,这怎么回事?”

杨炯被她问得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你的命格。”郑邵眉头紧锁,重新掐指细算,越算脸色越是难看,“为何我算来算去,都是一片混沌?天机遮蔽,迷雾重重,这……这怎么可能?”

郑秋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这才慢悠悠道:“你自诩卜算天才,可惜博而不精。平日里对付些三流术士、江湖骗子,自然绰绰有余,也能满足你那点炫耀之心。可真遇上真龙命格,你能算出什么?”

“郑秋!”郑邵霍然起身,一掌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你说谁三流?!”

郑秋却不慌不忙,抬眼瞥她:“我说错了么?你觉得你比东南斗文的大衍术更精妙?你算得过林庚白的金钱卦?你比青云真人更擅望气观运?你比倭国安倍家的星象秘术更高明?”

她每问一句,郑邵的脸色便白一分。

“这些传承数百年的宗门大家,”郑秋放下茶盏,声音清冷如冰,“尚且不敢说能看透我夫君的命势。你不过读了几年《周易》,学了几个野狐禅的卦法,便敢在此大言不惭,不是井底之蛙,又是什么?”

这话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郑邵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身卜算之术,如今被郑秋这般羞辱,当真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死死盯着郑秋,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郑秋,你以为我只会这些寻常卦术?”

郑秋挑眉:“哦?你还有什么高招?”

郑邵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南疆巫蛊、东北萨满、吐蕃密宗、岭南傩戏、民间野祈……这些旁门左道,我无一不精,无一不通。你以为,我不能逆天改命?”

她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夜色中,她那一袭粉裙无风自动,竟真有几分邪异之气。

“逆天改命?”郑秋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抬眼看向郑邵时,眸光已冷如寒刃,“上一个这么想、这么做的,是龙虎山的张天师一脉。你猜后来如何?”

她不等郑邵回答,便自顾自道:“数百年的道统,被炮火轰得粉碎。祖庭化作焦土,门人四散逃亡,如今那龙虎山上,只剩残垣断壁,野草蔓生。”

郑秋缓缓起身,走到郑邵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四目相对,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怒焰滔天。

“你若想拉着整个荥阳郑氏陪葬,”郑秋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大可以试试看。”

郑邵浑身一震,盯着郑秋看了许久,忽然冷笑道:“郑秋,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也是荥阳郑氏的血!”

“那又如何?”郑秋耸耸肩,神色漠然,“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而后学,则勤苦而难成。当初我父亲决意脱离宗族时,可有人真心挽留?你们不是都在看笑话,说我爹自甘堕落,娶商贾之女辱没门风?”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后来我被逼婚,你们主脉的人,有一个站出来为我说过话么?没有,一个都没有。如今倒想起我是荥阳郑氏的种了?不觉得可笑么?”

郑邵一时语塞。

郑秋却不给她喘息之机,继续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的痴人说梦。你们当初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看我杨家势大,便想凑上来攀附,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她后退一步,重新坐回石凳上,姿态优雅地整理着衣袖:“我今日把话说明白了,你们最好死了这条心。世家门阀,气数已尽,这是大势所趋。

荥阳郑氏若还想有一番作为,就老老实实让子弟去科举、从军、行商、治业,别整日想着走歪门邪道,攀龙附凤。”

说到此处,她抬眼看向郑邵,眸光如刀:“我不给你们使绊子,已经是仁至义尽。若再得寸进尺,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番话说完,园中一片死寂。只有晚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轻响。

郑邵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忽然转头看向杨炯,声音发颤:“杨炯,这些话……你也认可?你们杨家,当真要让她一个妇人做主?”

杨炯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平静,声音却斩钉截铁:“郑姑娘,我家的事,向来是杕韵做主。她说的话,便是我的意思。”

郑邵死死盯着他,又看向郑秋,忽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明媚如春,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她俯下身,凑近郑秋,轻轻道:“好,好一个夫妻同心。郑秋,你最好时时刻刻看住你这‘听话’的夫君。”

她直起身,背着手,在石桌边踱了两步,又回头笑道:“我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不吃腥的猫、不爱野花的男人。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转身便往月洞门走去,粉裙飘飘,步履轻盈,竟真有几分洒脱之态。

行至门前,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蓦然回首,朝杨炯飞了一个媚眼,娇声道:“对了,那《七十二式》练着有什么趣味?改日咱们切磋切磋,我教你些新鲜的,保准让你……”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说罢自己先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那笑声如银铃般在园中回荡。

笑罢,郑邵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园中又恢复了寂静。

郑秋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缓缓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杨炯。

“好夫君,”她微笑,那笑容温柔似水,“方才说的《七十二式》是什么武功呀?说来与我听听,我也好学学看。”

杨炯头皮发麻,干笑道:“这个……就是些寻常武功招式,强身健体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寻常么?”郑秋放下茶盏,纤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那手柔软温热,可杨炯却觉得脊背发凉。

“那……”郑秋凑近他,吐气如兰,“《素女三十六式》呢?也是寻常武功?”

杨炯浑身一僵,脱口而出:“娘子也是同道中人?竟连这个都知道?!”

话一出口,他便知坏了。

果然,郑秋脸上笑容倏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狞笑:“我让你同道中人!”

话音未落,她已抬手朝杨炯打去。

杨炯“哎哟”一声,抱头便跑。

郑秋哪里肯放,提起裙摆便追。

“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杨炯一边跑一边告饶,“那都是陈年旧书,我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你当我三岁孩童?”郑秋追在他身后,气得俏脸通红,“谢池春!澡兰香!我要焚书!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藏书全烧了!”

杨炯闻言,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回头哀嚎道:“娘子!给为夫留条活路啊!那些可都是孤本!”

“我让你要活路!”郑秋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他掷去,“你给我站住!”

杨炯哪敢站住?他抱头鼠窜,一溜烟便没入夜色之中。郑秋提着裙子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园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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