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将军府。
自过江来,蒋济忧心忡忡,江东形势愈发朝着不利于曹魏一方变化。
江东豪族尽皆离心,去往广昌拜会赵少杰、许靖不说,还搞出白虎现世的假祥瑞,诱杀孙权。
再看沿江水寨,许多士兵和百姓混成一体,俨然毫无制度。
城中百姓又光明正大讨论江东人事安排,传言张昭会受领扬州刺史的职务,孙权要么去往海外,要么去往长安。
凡此种种,蒋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连续几日,孙权都和他会面,但并不着急下决定,只是长吁短叹,说起己方遭遇,自身困境,偶然露出愤然之色。
蒋济也愈发相信,孙权是心中有不甘的。
可如何让孙权这份不甘化为己用,他还在努力。
这一日,蒋济再次来到将军府,径直步入后宅。
将军府并非孙权兴建,乃是从原来衙署稍作扩建而来,虽然比之从前宏伟盛大,但与真正的尊者宅邸,又差了十万八千里。
孙权迈步向前,步伐不紧不慢,偶有停顿,长声叹息。
蒋济跟在身后,终于开口:“将军弱冠之年,领守江东,抚慰百姓,征讨叛逆,打击豪族,威慑蛮夷,江东太平,将军居功至伟。”
“讨逆将军在日,江东都没有此等兴盛!”
二人身边,再无第三人,伺奉仆人,都在几十步之外小心跟随。
蒋济说话,自然大胆一些,说孙权比孙策厉害。
孙权虽是假装,但近一年来也多次想起孙策,不觉脸色羞赦,心中惆怅,幽幽叹道:“先兄以一校之兵,而定江东,我拥军十万,被人逼迫穷途,如何得比?”
蒋济眼前一亮,心道,果然,孙权不甘心,十万兵不敌一校兵?
“将军在江东,所住宫室,也不过后汉衙署,如此爱惜民力,不崇奢靡,实在有人主之像,为何要屈身事贼?”蒋济说着,快步走到孙权前面,大声开口。
孙权脚下一顿,看着在自己眼前激荡豪迈的蒋济,眼神一冷,喝问道:“我纵让曹军过江,江东归谁所有?”
蒋济毫不迟疑,大声保证:“苍天可鉴,大魏兵马入鄱阳,只会往西,夺取西贼领土,不会伤吴王分毫!”
“吴王?”孙权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不错,大魏拜将军为吴王,领守江东,两家合力,共灭西贼。”蒋济高亢沉声。
孙权目光闪铄,微微低头沉思。
蒋济又连续说道:“将军英武,少年就领有江东,刘备如何能比?将军鼎立一方之日,刘备还在四处流窜,刘备侥幸在乌林趁疫病而兴,这机会本是属于将军的啊!”
“若是当年将军进军荆州,趁疫病而攻,现在天下,岂有刘备的立足之处!”
为了拉起孙权仇恨,蒋济也顾不得其他,知晓江东人多次后悔,当年应该兵发荆州的情绪后,他把这场曹操的耻辱之战也拉出来说事儿。
“刘备当年深忌将军,后又利用将军,我等在合肥大战,他却从容布置入蜀,如不是将军牵制,他岂有益州?”
“将军为自保,而去荆州,又被刘备所害,其贼心贼行,何能相信?”
“将军华夏贵种,孙武之后,岂能窜入蛮夷?又甘心去长安为一囚徒?过不了几年,为刘备诛灭?”
蒋济说话,一直盯着孙权,孙权果然面上怒气浮现,越听越怒,直至咬牙启齿,神色勃然。
“我岂能被此人羞辱?”孙权怒声开口。
蒋济立刻再问:“如何决择?”
“灭西贼!”孙权咬牙道。
蒋济哈哈大笑:“吴王英明!”
孙权也哈哈大笑,目光看着蒋济,心中却落落寡欢,提不起劲来。
二人议定之后,孙权又召集鲁肃等人商议。
这一次,又有张昭作陪。
蒋济这才了解到,原来孙权派张昭带着孙绍去广昌商议,愿意送出质子孙绍,唯求赵少杰停止渗透,但赵少杰不仅拒绝,还强留孙绍,要求孙权归附。
这个假消息,自然让蒋济愈发放心。
“赵少杰如此逼迫,怪不得孙权答应了。”蒋济暗暗感叹。
众人也知晓戏演的差不多了,纷纷对赵少杰的无礼狂悖行为大声斥责,愿意和孙权共存亡。
见众人情绪高昂,蒋济自然十分高兴,心中也突然生出轻视之心。
江东穷途末路,只有投靠他大魏才能自保,可大魏又岂是好相与的,乱世征伐,岂有为他人做嫁衣的战争?
“好,我等合力,共逐西贼!”孙权最后一锤定音,目光看向蒋济,高声道:“子通,速速过江,通知卫将军曹洪,让他领兵南下!”
“遵吴王令!”蒋济站起身来,恭声道。
孙权听得心花怒放一般,肆意大笑。
蒋济笑了两声,心下不屑,退出厅房。
等待蒋济走后,孙权脸色一沉,目光看向诸葛瑾,轻声道:“子瑜可把此间事情告诉赵少杰,顺便再问问他,若曹军十万南下,他能抵挡?”
诸葛瑾应道:“诺。”
孙权目光又看向步骘:“子山立刻去往江北,知会蒋钦、周泰等人,让他们以大局为重,莫要生怨!”
步骘高声道:“诺。”
最后,孙权目光落在陆议身上,淡淡道:“伯言,赵少杰许你天下名将,此次战事,我就任你施为!”
陆议平静道:“诺。”
目光扫过众人,孙权神色一凛,高声道:“若能复灭曹魏贼军十万,也是涨我江东士气,诸位,尽心去做!”
众人纷纷开口:“诺。”
孙权起身离开厅房,走到后宅,神色忽地垮塌,目光变得惆怅,人也似抽光了力气。
走了几步,他来到屋舍前面的台阶前面,坐了下去,轻声叹道:“天下形势,与我无关了啊!”
正自感慨,鲁肃快步过来,孙权招了招手,也未起身。
鲁肃看着消沉的孙权,心中叹息,但还是快步上去,躬敬施礼:“见过至尊。”
孙权一把拉过鲁肃骼膊,让鲁肃坐在自己身侧,这才问道:“何事?”
“赵少杰派人送来消息,他担心曹军从海路进攻我江东!”鲁肃皱眉道。
孙权脸色一凝,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以北方水军之屏弱,如何出海作战?”
鲁肃道:“赵少杰说,曹操多疑,若要征伐,必然几路齐出,海路未必没有可能。”
孙权还是不太相信,但想了想,便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子敬领兵去外海巡视,顺便看看,这孙韶何时归来?”
鲁肃应道:“诺。”
孙权叹了口气,又问:“公瑾如何了?”
“公瑾已然昏迷多日,偶然醒来,言语都说不出几句,又昏厥过去,听闻至尊遭遇,垂泪悲痛不已。”鲁肃低声哀痛道。
孙权“啊”了一声,这几日,他都在应付蒋济,没时间去探望周瑜,听到周瑜的状况,脸色一顿,唏嘘道:“我去周家看看。”
蒋济过江又返回的时候,赵少杰也在送别徐庶。
徐庶过来,除了恭贺赵少杰一言而定江东外,就是对战事进行磋商。
如果曹军过来,以他们目前现有兵力,肯定无法作战。
这时候,就需要赵少杰诏令郢州兵马前来助战。
郢州、交州现在人口都在快速增长,除了因为赵少杰带来了后世的一些卫生理念提高了婴儿存活率,以及牛痘终于实验成功之外。
最大的人口来援,还事得益于占城稻的推广,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
秦汉到隋唐,华夏人口始终不能破亿,一直到两宋时期,占城稻的推广,人口才开始朝着亿万迈进。
而洪清时期,红薯、土豆等农作物引进后,人口才开始朝着两亿、三亿迈进。
现在赵少杰自然没法子去遥远的美洲引进红薯、土豆,但占城稻却是他的功劳。
因为粮食产量提高,许多藏在深山的蛮夷,也纷纷出来归附,这是人口增长的主要来源。
郢州、交州方面得到赵少杰的命令后,自然在动员士兵,前来扬州作战。
除此之外,赵少杰也在勾连贺齐等人。
他已经亲自写信给贺齐等人数次,希望他们可以领兵过来。
无奈,对方不为所动。
“谋划既定,元直一定要坚守到我带兵来援!”赵少杰拉着徐庶的手。
徐庶微微一笑:“少杰放心,纵有百万敌军,我也会坚守等待援军。”
相比历史上,徐庶在曹魏一直在朝中做官,现在的徐庶终于一展所长,毕竟是刘备第一个高水平的军师,徐庶的智谋、作战能力,并不需要人担心。
赵少杰之所以叮嘱,也是他现在也开始小心了。
如今刘备天命喧嚣,战败虽然不会影响根基,但却会毁败人心。
只要此次复灭曹军,之后无论进军中州、河北,都将是无往而不利。
战无不胜的错觉一旦形成,对敌方而言,那将是不可承受的。
“待灭曹军,我和元直在江北激庆功!”赵少杰道。
徐庶眼睛一眯,说道:“一定!”
二人话别,赵少杰送了一段路,这才返回城里。
刚到衙署,又看到一个略有熟悉的面孔,想了想,竟不知道是谁。
“卑下牛金,拜见大司马!”牛金见赵少杰看向自己,主动报姓名。
赵少杰一怔:“你愿意与曹军作战?”
“我本就大汉臣子,如何不与叛逆作战?”牛金掷地有声。
因牛金当过曹仁的心腹将领,所以赵少杰本来是不准备让牛金北上的,只是让阎圃、拓跋兄弟过来,想不到牛金居然不要这份优待。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不打曹军,以后就没战功了。
“好,那你就留一起行军,不日我等一起赶赴郸阳。”赵少杰笑道。
牛金大声应道:“诺。”
赵少杰又去和拓跋兄弟、阎圃等人说话,众人情绪都十分高涨,尤其是拓跋兄弟,深感汉地之大,景色不同。
哪里象是草原,除了空旷就是荒芜。
一直等到这天,赵少杰的兵马集结的差不多了,他留下许靖依旧在广昌招待江东士人,自己带兵去往郫阳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过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赵少杰心心念念的贺齐。
听到贺齐过来,赵少杰高兴不已,能过来,代表能谈,能谈,就能为己方所用。
“公苗何来迟也!”赵少杰出堂,降阶相迎。
贺齐看了一眼赵少杰,心中的五味杂陈,他跟随孙策之时,天下大乱,本以为可随着孙策鼎立一方,创建洪业。
不想孙策中途被刺,孙权少年继位,颇有能耐,他以为孙家必兴,不想现在局面如此。
他出身会稽大族,实在没有办法跟随孙权去往海外,他在新都之日,多被家族之人规劝,无奈之下,只能来广昌,拜会赵少杰。
“卑下惭愧!”贺齐唏嘘道。
赵少杰笑了笑,一拉贺齐的骼膊,说道:“我军马上就要出发郭阳,将军来得太迟了,不过,我也知道将军顾虑,将军部曲,一定会给与满意的交换。”
“只要立下战功,我也会上书朝廷,为将军请封。”
“所有待遇,绝不会差。”
贺齐脸色一红,他性好奢靡,所以仅凭俸禄是万万不够,也就孙家这种给与几个县的地方养兵的政策,才能让他活得自在。
“大司马说笑了,我也向往贤人之志向,为万世开太平,岂会斤斤计较这些。”贺齐推脱道。
赵少杰却不会当真,反而认真说奥:“将军回去,统计兵马,国家会给与补偿,若是赶在大战爆发前,带领部曲前来鄹阳,战功也有你的一份。”
“莫要眈误了战事,我军人手并不充足!”
因赵少杰一直噪,要走精兵政策,所以,和平的这一两年,让军队力量下降了不少,这次大战爆发的又比较突然,临时征召,兵力本就不济,还参差不齐。
是真的有些缺人。
见赵少杰说的如此坦诚,贺齐脸色一顿,高亢说道:“诺,卑下犹尤豫豫,几乎眈误了大事,实在不该,我马上返回新都,领兵马赶赴邬阳。
赵少杰哈哈大笑:“公苗如此,我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