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昌,衙署大堂。
赵少杰带领谢承等人再拜许靖,其中还出现了一个不情愿的身影,不是旁人,乃是步。
步骘前被囚禁鄱阳,后被赵少杰要来,准备送还孙权,如今滞留广昌。
望着江东俊秀尽拜许靖,步心情坏到极点,若可能,这都是将来孙权的肱骨依仗,怎么都变了心?
本来他想独立不拜,可思索过后,还是跟着众人一齐下拜。
哪怕抵触许靖为刘备的王太傅,也必须敬重许靖几十年的清名。
拜过之后,宴席开始,许靖高谈阔论,众人上前躬敬聆听,不少人听得心折o
赵少杰不耐听,走到步骘这边坐下,看了眼步骘,步骘也盯着他看。
“子山才兼文武,如今情势,何不效命陛下,为大汉复兴出一份力!”赵少杰劝道。
他记得好象步骘的后代,最终全部背叛了东吴,虽然不能说明步骘本人德行,但万一呢?
步骘脸色微沉,低下头来,喃喃道:“我随孙主,唯恐不够,何能叛投他人?”目光坚定,宛如铁石。
赵少杰撇了撇嘴,这老子和儿子可能还真不一样,无奈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强求,子山也是大汉俊杰,将来随孙氏去往海外,定要守住大汉文化,不可融于蛮夷!”
步骘抬起头,瞪了一眼赵少杰,冷哼一声,也不知是气愤赵少杰说孙权去海外,还是因为说他们会融于蛮夷。
赵少杰也不见怪,反而端起酒杯,认真再道:“人众,我寡,也当传播我大汉文明,子山莫要姑负我一片心意。”
步骘没想到赵少杰毫不生气,竟还力劝,眼神微动,说道:“我知道了。”
赵少杰哈哈一笑,一副能容万物的模样。
刚才之后,赵少杰有些触动,那四句话,让他也心中振奋。
自从刘备进入关中,他就有一种,有他没有他,刘备都能统一天下的底蕴。
该做的,他都做完了。
可说了那四句话,又燃起赵少杰的斗志。
在他心目中,周公旦是无可争议的汉人够特,文明奠基人,国家版图奠基人,制度奠基人,族群奠基人,直到他穿越之前,仍旧没有任何一个汉人可以达到这种高度。
碰瓷的都没有一个。
汉人副够特是秦始皇,不过秦始皇的位置并不稳,如果刘邦、刘彻等人稳固秦制,秦始皇也够呛。
后面杨坚、朱元璋都是复兴汉家文明衣冠的人。
饶是李世民可能才能远超这几位,但也只能屈居其下。
现在赵少杰真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想竞争一下周公旦的汉人够特。
所以,他现在什么人都能容得下。
安抚了步骘之后,赵少杰又去和他人聊天,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众人才依依不舍散去。
翌日清晨,赵少杰亲自送别步。
步骘也终于被感动,拉着赵少杰的手:“大将军武功盖世,文名卓然,却如此厚待一个失地丧军之人,仆心中岂能没有触动?”
“大将军追随陛下,想来陛下雄才更重天下,无奈仆先投孙氏,不能背离!”
“仆一定谨记大将军教悔,传我汉家文明,让天下为我大汉延伸!”
赵少杰也拉着步骘的手,亲热说道:“君可以,定然可以!”
二人惜别。
赵少杰甚至目送了一段距离,等到样子做足了,正准备回去,忽然一人匆匆快马而来,高声道:“前面可是大将军赵少杰?”
此人穿着华丽锦绣,青年锐气,后方还跟着一队人马。
赵少杰笑道:“正是。”
那人飞马而来,翻身下马,施礼说道:“仆全琮,见过大将军!”
赵少杰一怔,立刻伸手拉住全琮,高声道:“君何来迟也?”
张温、及艳等人虽然名声也不差,但并未出仕孙家,哪怕陆绩出仕又去官,地位也很低。
但全琮不一样,全柔是孙策时代的老臣,全琮早早扬名,在父辈的功劳簿上再出仕,官运十分畅通,出仕就为校尉,如今已有将军名号。
全琮过来的时候,还和父亲全柔商量了一番,毕竟全家是最早支持孙策的一批人,现在孙家俨然不能守卫江东,他们又该如何?
思来想去,全琮还是来了,全柔也默认了。
全琮听赵少杰“责怪”自己来的迟,满面痛苦地说道:“孙氏厚恩,如何敢轻易忘记,今日来,心中十分惭愧!”
赵少杰故作一叹,拍打全琮的肩膀,唏嘘开口:“真忠义之人也!”
全琮赶紧再道:“如何当得?”
二人虚词说了几句,全琮这才高亢说道:“仆闻大将军四句话,心中感召,唯愿兴复汉室!”
赵少杰一怔,问道:“才一天你就知道了?”
全琮一僵,露出窘迫之色,昨日赵少杰四句话一出口,就轰传广昌,张温等人立刻派遣仆人把文本抄录,传播丹阳、吴郡等地不说,还为之大规模宣扬。
当然,这也解释不了全琮为何这么快知道。
其实是全琮已经提前来到了丹阳南部观察形势,听到这四句话,他再无尤疑,径直而来。
“哈哈,得言而来,子璜真义士也!”赵少杰隐约猜到了什么,又感慨一句。
全琮立刻高声道:“此四句,尽书我辈志向!”
二人携手返回广昌。
张温等人看到全琮,也都感到震惊,这可是孙家的忠实拥趸,居然也跑来了广昌相会。
如此看来,孙氏败亡,只在眼前。
期间,许靖也拿出一篇文章,尽书赵少杰功勋之后,点名赵少杰四句话,为赵少杰扬名。
赵少杰看得高兴,想不到有一天,许靖也会写文章吹捧他,虽然许靖在刘备麾下只是一个招牌人物,但品评人物,也有分寸。
现在竟然称呼赵少杰为千古文武第一人,足可见这份文章发出去的后引来的轰动。
赵少杰自然要拜谢,自己又要名望大涨了。
广昌的盛会还在持续,建业的情况,却决然不同。
孙权外出打猎,遇到袭击的事情,传扬出来后,所有人都知道,孙氏威霸江东的日子,即将复灭。
如今可不是群雄割据,四处分裂的状况,孙权万一,孙家再无他人可以守护江东基业。
周瑜家宅。
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轻声开口:“如今情势,至尊只有去往海外一条路可走。”
周瑜双眼凹陷,皮肤惨白,躺在榻上,望着来人,本想责怪几句,却又知晓情势难为,愤恨地用手拍打床榻,喝道:“昔年我和伯符定江东,带兵辅佐仲谋继位,北伐徐州,西进荆州,内平山越民贼,基业兴盛,如日在天,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我何面目去见伯符?”
中年人不是旁人,而是短短时间老了许多的鲁肃,鲁肃见情势危急,丢下军队,直接回了建业。
他没有先去找孙权,而是来了周瑜家中。
周瑜今年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再次大病,让他都几乎不能走下床榻,外面大事,他却一清二楚,情况不利,又加重病情。
形如枯搞的他,看到鲁肃都不顾制度返回建业,心知情况已经不可挽回,回想往日,孙策和他俱年少,张昭、张、虞翻名满天下,为之辅佐。
江东基业蒸蒸日上,俨然有鼎立天下的资格。
如今却要看着自己辛苦创建的基业拱手让给他人,心中的悲痛实难明言。
看到如此病重的周瑜哀痛,心力憔瘁的鲁肃也更加难过,双眼微红,轻声道:“公瑾莫要如此,至尊还等着你带领兵马,再创洪业!”
“去往域外,也不是坏事,我等将来闯出一个不一样的基业出来!”
周瑜看着强作豪壮的鲁肃,惨然一笑,域外,蛮夷之地,纵是兴盛,如何能比得了汉土?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丧气的话,只是轻声道:“我怕是不能随至尊去往海外了,子敬当保重身体,至尊历练多年,足以为一方雄主,只是时运不济,被刘贼得了先机,若是我们当初进兵荆州,今日天下,决然不是这种局面!”
“到了域外,至尊用兵,你多警醒,莫要————”
鲁肃大惊失色,怎么周瑜好象交代遗言,赶紧打断:“此当公瑾施行————”
“莫要打断,听我说来!”周瑜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蛮夷人众,想要立足,也十分困难,当用西周之法,分野治之!”
“若还有不懂,可让赵少杰使兴南国送来制度,其国中,汉人,国人,野人分明进补,万不可乱了我汉家文明,让至尊沦为蛮夷!”
鲁肃听得心中震动,不想一直口中豪迈,要退曹刘的周瑜,竟然私下也研究了兴南国的制度,脸色微微一顿:“好,我都记住了。”
周瑜点了点头,又说起其他的方面。
一直到深夜,鲁肃才哭着从周瑜家中出来,只因周瑜说完话后,又晕了过去,他等到周瑜再次清醒,才被周瑜赶走。
第二天。
鲁肃等人来到将军府。
和鲁肃想象的不一样,孙权并没有变得意志消沉,颓废不堪,反而满脸平静,仿佛一切都风平浪静。
吕范、严畯、朱然、宋谦等等人全部都在。
“拜见至尊!”众人施礼说道。
孙权摆了摆手,而后淡淡开口:“情况各位已经知晓,我已经先作主,让张公去往广昌,和赵少杰商议归附事宜,你们可有反对者?”
鲁肃等人满面羞惭,纷纷说道:“我等无能!”
孙权摇了摇头,伸手掏出一张纸,对着念叨:“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往日还觉得赵少杰只是一个空有才行,却无德的小人,今日看来,是我小瞧了他啊,这四句话,当真令人向往,大丈夫生于世间总得做到一二!”
众人也被这四句话听得神往,朱然轻声道:“此赵少杰所作?”
“广昌相会,赵少杰宴请江东士人,口出此言,直抒胸臆,真伟壮之人!”孙权感慨说道,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埋怨手下没有这种人,只是感到敬佩。
众人沉默了一瞬,吕范叹息说道:“只凭这四句话,江东士人之心,尽归刘备也!”
孙权哈哈大笑。
众人脸色一滞,吕范也觉得不妥,刚要告罪,却见孙权高声说道:“是啊,有此人感召,天下英雄何不相投?我之败,非天也,乃我力不及也!”
“罢了,罢了!”孙权说着,笑中带泪。
众人默然无语,也轻轻擦拭眼角。
约莫过了几十个呼吸,孙权再看向众人,开口说道:“也不知域外何等模样,也不知道刘备会给我多少支持,所以,我等当引曹操过江,而后为刘备歼灭,如此功劳,他不得不护我,士燮保交州,只是在刘备微末之时没有干扰,就得一国,我如何不能?”
“诸位可有方法,让曹贼相信,他可过江!”
江东自然有曹魏一方的奸细,虽然渗透不到中枢上层,但看到江东的混乱,自然不会轻易过江。
如何把曹操军队骗过来,是一个大问题。
鲁肃本来以为,自己回来需要劝导孙权,没有想到孙权转变如此彻底,还雷厉风行。
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利用曹操为自己在刘备哪里牟利。
面对孙权的询问,众人都慢了一拍,都没想到孙权会变通的如此快。
只有陆议脸色如常,起身说道:“想要让曹军过江,还得应在至尊身上!”
孙权一怔,皱眉道:“我?”
旋即众人都明白过来。
孙权也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陆议,不无深意地说道:“听说赵少杰和在众人面前,要和陆绩结亲,陆家可是要兴旺了啊!怪不得伯言早早就想到了其中关节!”
孙权毕竟曾经为一方豪雄,如果死硬不愿意归附刘备,曹操肯定也会相信。
这一点,甚至孙权手下人也会相信,要么刚才,大家对孙权的转变感到错愕吃惊。
孙权的雄心,人所共知。
陆议闻言,叹了口气,他真没有帮徐庶思索过如何取信曹操,引曹操兵马过来,只是他没有太在意孙权的转变,稍微一思索,就得出了结论,只是此刻,他也懒得解释。
“不错,至尊雄心,天下皆知,蒋济来时,也多劝导至尊,只要至尊表现出鱼死网破,不归刘备的决然,曹操一方,必然相信!”吕范开口说道。
鲁肃等人也纷纷赞同。
孙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那诸位就陪我在撑一撑,我马上让蒋济过江!”
众人齐声应道:“诺!”
当天,孙权的使者就离开了建业。
也就在孙权派出使者的时候,刘备称帝之后,宣达旨意的使者也到了襄阳等各地。
刘备称帝,对摩下来说,自然是鼓舞人心的大事儿。
首当其冲,就是襄阳这里,使者是位特进的韦康。
目前刘备麾下,除了两个老臣简雍、孙乾之外,曾经的一方诸候,韦康、赖恭、张鲁、士燮都是位特进。
大将军这等重臣,自然传达旨意自然需要重臣持节封拜。
关羽当初在刘备称王的时候,就搞了玺出襄阳的祥瑞,可见对刘备称帝的急切,现在终于等到刘备称帝,心情可想而知。
刘备因为知道后事,少了感慨。
但关羽却已然面色动容,几乎落泪,他杀人逃亡,跟随刘备,从北到南,不避艰险,到了今日,终于看到了自己追随人,成就了一方帝业。
“朕承天命,续祖洪业,剪灭凶逆,光复汉祚,然中原未靖,曹寇未枭,黎元嗷嗷,待拯水火。今魏贼窃据神器,毒流四海,兆民怀汉,引领西望————今拜尔大将军————”
韦康高声诵读之后,又道:“汉历四百一十八年,章武元年,秋————”
关羽听完诏书,已然泪流满面,抬起头来,躬敬接过,高声道:“臣谢陛下h
”
杨阜等人也跟着站起身来。
不过还有一群人,哭声震天。
这都是从刘备起兵开始,一直追随刘备的人,离家几十年,当年黑发少年,许多已经白发苍苍,终于等到刘备称帝,心情可想而知。
“云长,快快穿上衣服,带上冠冕,让我等看看!”
一群人围住关羽,七嘴八舌的开口。
关羽也动容说道:“今日心中得偿所愿矣!”
这群人说话,直把韦康、杨阜都挤到了一旁。
杨阜虽然掌控实权,但面对韦康,还是一副下臣模样,躬身说道:“此皆陛下往日老卒,陛下诏他们住长安,许多人以年老拒绝,都随关将军住在襄阳,非无礼,乃见陛下定尊,心中骇动!”
韦康淡然一笑:“无妨。”
杨阜看了看韦康,又道:“汉历从何而来?”
韦康笑道:“新制纪年,以高皇帝受封汉王为汉元年,今为汉历四一八年。”
杨阜微微一顿:“原来如此!”
韦康叹道:“长安所制,实在不同,六部尚书,左右仆射,尽皆操控国家之权,九卿沦为小卿,实在让人感慨!”
杨阜脸色一黯,自己这位老上级,虽然理政能力也还行,可不通军事,又有些粗疏,不耐俗物,虽然位特进,但不掌握实权,估计心里面还有些不平吧,他赶紧劝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