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号”残骸被残骸星云的微弱引力捕获,如同被卷入缓慢漩涡的枯叶,无可挽回地向着那片由破碎星辰和文明遗物构成的巨大坟场深处滑落。随着距离拉近,眼前的景象愈发令人窒息。
星云并非均匀分布,而是由无数条宽阔的、由密集残骸构成的“河流”和相对空旷的“虚空湖泊”交织而成。那些残骸大小不一,小到如同尘埃的金属碎屑,大到堪比星球的战舰断截面或城市骨架,它们静静地悬浮、缓慢旋转,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冰晶,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毁灭。一些残骸上还能看到巨大的爪痕、能量武器熔穿的孔洞,或者某种更加诡异的、仿佛被活生生“撕裂”的痕迹。
而在星云的最深处,那片散发着不祥幽绿色光芒的核心区域,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庞大、结构也更加诡异的阴影,它们不像是自然的造物,也不像是任何已知文明的风格,仿佛是从噩梦中直接投射到现实的扭曲景象。
那微弱的、陌生的信号,正是从那片幽绿色光芒的核心区域,断断续续地传来。在这里,信号变得清晰了一些,但依旧无法破译,只是能更明显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种带着疲惫和某种……机械般固执的秩序感。
“检测到多种未知能量辐射……物理常数出现区域性波动……”仅存的被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令人不安,“部分残骸结构显示……存在非自然拼接痕迹……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
银辉强忍着脑海中的杂音和身体的虚弱,凝视着舷窗外这末日般的景象。他的“起源印记”在这里感受到了极其复杂的“信息沉淀”——无数文明的最后呐喊、战争的余波、绝望的哀嚎,以及一种……更加深沉、仿佛源自星云本身的、冰冷的“背景意志”。这片残骸星云本身,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由死亡和毁灭构成的“信息实体”。
“船长,我们的速度在加快!引力在增强!”导航员的声音带着惊恐,“按照这个趋势,我们最终会被拉向那片绿色光芒的核心!”
没有动力,他们无法挣脱引力。他们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要坠入那片最深邃、最诡异的区域。
“保持静默,记录所有数据。”银辉沉声下令。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为可能面对的任何情况做准备。
“渡鸦号”继续深入。他们穿过了一条由无数战舰引擎残骸构成的“金属峡谷”,看到了一些风格迥异的飞船外壳上,刻画着从未见过的星座图腾和生物浮雕;他们掠过了一片冻结着无数具扭曲干尸的冰晶带,那些尸体的形态非人非兽,充满了令人不适的怪异感。
就在他们经过一块特别巨大的、仿佛某种生物头骨的残骸时,银辉脑海中那源自“原初代码”的杂音,突然与星云深处传来的幽绿色光芒,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不,不完全是共鸣,更像是一种……“识别”和“被识别”?
刹那间,那道一直断断续续的陌生信号,内容猛地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无法破译的编码,而是转换成了一种极其古老、但银辉灵魂深处的“圣殿核心”却能勉强理解其意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广播:
【……识别……外来载体……信息特征……混乱……秩序……混合……】
【……警告……‘噬界之胃’(world-devourer)活跃度提升……所有单位……保持静默……规避……】
【……如具备基础智能……且非‘吞噬者’眷属……可尝试前往……‘庇护所’坐标……[附:一串复杂的空间相位数据]……】
【……重复……警告……‘噬界之胃’……】
广播到此再次循环,恢复了之前无法破译的状态。
“‘噬界之胃’?”银辉心中剧震,这显然是指某种极其可怕的存在,很可能就是造成这片星云,甚至是“归寂”现象的元凶之一!而“庇护所”坐标……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生路吗?
他立刻将那段空间相位数据输入尚能工作的导航计算机(虽然无法进行跃迁,但可以进行相对定位)。计算结果显示,那个“庇护所”坐标,位于星云核心幽绿色光芒区域的……边缘地带,一个相对“平静”的残骸聚集区。
是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
“噬界之胃”显然是他们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而那个“庇护所”,是善意救援?还是另一个陷阱?
“调整我们的漂流姿态!利用残骸之间的引力弹弓效应,尽可能向‘庇护所’坐标靠拢!”银辉做出了决断。既然无法挣脱,那就利用环境,尽可能接近那唯一的“可能”。
“渡鸦号”的残骸,开始在这片巨大的宇宙坟场中,进行着一场无声而精密的“漂流芭蕾”,借助着巨大残骸的引力微扰,一点点地改变着坠落轨迹,向着那未知的“庇护所”,艰难地靠拢。
希望,如同在无尽尸骸中寻找一条生路,渺茫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