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号”如同一具漂浮在宇宙坟场中的巨大棺椁,寂静而残破。内部的应急灯光忽明忽灭,映照着管道破裂渗出的冷却液和干涸的血迹。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嘶鸣,混合着消毒水、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银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穿梭在昏暗扭曲的通道里。他的定义力量消耗过度,灵魂深处的“起源印记”与“微光”都黯淡无光,只能依靠最基本的体能去巡视、去鼓励、去解决问题。
巴伦带领的技术小组取得了初步成果。他们奇迹般地修复了部分内部通讯,并建立了一个临时的、由几个尚未完全损坏的备用电池串联起来的微电网,优先供应生命维持核心区和医疗舱。虽然功率只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照明和空气循环,但这已经让幸存者们看到了坚持下去的可能。
奇诺负责的物资清点结果不容乐观。食物和水的储备,在实行最严格的配给制度下,大概只能维持五十人不到二十天。药品更是稀缺,尤其是针对重伤员的止痛剂和抗生素。
“船长,李工……他没能撑过去。”一名医疗兵红着眼眶向银辉汇报,声音低沉。李工是之前负责引擎维护的骨干之一,在之前的跳跃中被甩脱的管道砸成了重伤。这是确认的第四位牺牲者。
银辉沉默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医疗兵的肩膀,没有说话。任何语言在死亡面前都显得苍白。他走进拥挤的医疗舱,里面躺着十余名重伤员,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他逐一走过,尽可能释放出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光”气息,这无法治愈他们的伤痛,但至少能带来一丝心灵的宁静。
“我们会活下去的。”他对每一个清醒的伤员重复着这句话,既是对他们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鞭策。
外部传感器的修复工作进展缓慢。仅存的几个探测器传回的画面显示,他们似乎漂浮在一片广袤的、由星际尘埃和细小冰晶构成的“云团”之中。远处有一些巨大的、难以辨识的阴影,可能是小行星,也可能是更庞大的残骸。没有恒星的光芒,只有遥远星系的微弱辉光,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
他们彻底迷失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能源,或者……可掠夺的资源。”在一次由银辉、巴伦、奇诺和几名小队负责人参加的临时会议上,气氛凝重。会议地点就在舰桥,因为这里是少数还有稳定照明的地方。
“我们的引擎完全报废,依靠自身动力离开这片星域的可能性为零。”巴伦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除非……能找到类似‘第七守望站’那样的遗迹,或者……其他幸存者势力的据点。”
“根据最后跳跃前的乱流强度和方向模糊推算,我们可能被抛出了很远,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尘埃之海’的已知范围了。”负责导航的军官涩声说道。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银辉的目光扫过众人,尽管疲惫,却依旧坚定,“奇诺,组织侦察小队,利用尚能运作的工程外骨骼和短程喷射包,对附近那些大型阴影进行抵近侦察。目标:寻找任何可能的能源信号、可回收材料,或者……宜居环境的迹象。”
“巴伦,你带人继续深挖‘虚空结晶’的潜在用途。除了空间跳跃,它蕴含的强大能量是否可以被直接提取利用?哪怕只能点亮一盏灯,也值得尝试。”
“其他人,巩固飞船防御,虽然我们现在可能只是一块不起眼的‘太空垃圾’,但也要防备可能存在的……清道夫。”
任务被分配下去,残存的船员们再次行动起来。绝望并未消失,但求生的本能和对责任的坚守,支撑着他们在这片金属坟墓中,一点点地挖掘着渺茫的希望。
银辉独自一人来到存放“虚空结晶”样本的舱室。幽蓝色的晶体在应急灯的微光下,散发着静谧而神秘的光晕。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其中一块较小的样本。
冰凉触感传来,同时,灵魂深处那黯淡的“起源印记”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共鸣,在他与晶体之间产生。
“你们……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银辉喃喃自语。
他知道,这些晶体是他们最大的宝藏,也可能是……招致最终毁灭的导火索。那个苏醒的“静默之潮”核心意识,绝不会轻易放过携带着“秩序基石”的“异常”。
前路漫漫,黑暗无边。
但在这艘濒死的废船之中,名为“希望”的微光,依旧在每一个不曾放弃的生命心中,倔强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