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秦王临时帅帐。
大帐正中间,摆着那个巨大的沙盘。
上面山川河流、关隘城池、林间小径,做得惟妙惟俏。
但这会儿,没人有心思欣赏这手艺。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沙盘上插着的那些小旗子。
红旗代表黑风军,铺满了雒阳、以及北方五州。
而黑旗和蓝旗,像两把钳子,一西一北,将雒阳夹在中间。
云裳站在沙盘前,拿起竹竿指着对应的位置:“夫君,情况比咱们想的还要烂。”
“西边,明尊教的张无妄的前锋已经到了函谷关外三十里,这帮神棍也不攻城,就在那儿日夜鬼哭狼嚎,还在关外杀俘虏祭旗,扬言要血洗雒阳,净化中原。”
云裳喘了口气,指了指沙盘南边。
“南边,刘昱也没闲着。他在长江北岸坚壁清野,把房子烧了,井填了,连个舢板都没留。而且探子回报,他在金陵城外大兴土木,不知道在修什么祭坛,看样子是打算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了。”
帐内一片死寂。
左边是十万疯子,南边是据江而守的几十万大军。
这局势,就像是被两头饿狼给堵在了胡同里。
“主公!”李无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指着西边的黑旗说道:
“属下认为,必须先西后南,函谷关是咱们的后背,要是咱们大军南下,屁股后面被张无妄捅一刀,那就是腹背受敌,到时候想回都回不来!”
“而且,南下要渡江。咱们的水师虽然有了新船,但这还没经过实战检验。万一在江面上被刘昱拖住,西边的张无妄再趁虚而入,雒阳就完了!”
李无忌的话音刚落,庞德林也微微点头,显然是赞同这个稳妥的打法。
“放屁!”一声暴喝,裴元虎一步跨出来,“老李,你咋越活越胆小了?西边那群神棍算个球?一群拿粪叉子的流寇,给俺三千骑兵就能冲散他们!”
“但南边不一样!刘昱那个畜生,他在金陵把人皮都挂城头上了!这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
“军中弟兄们现在都憋着一股火,天天嚷嚷着要杀过江去报仇!这时候你要是让大家转头去打西边的流寇,这口气泄了,以后还怎么带兵?”
“这叫意气用事!”李无忌也急了,“打仗是靠吼的吗?那是靠脑子!要是老窝丢了,你报了仇有啥用?”
“老子不管!老子就是要先杀刘昱!”
“你这是拿几万弟兄的命开玩笑!”
眼看着两大主将就要在帅帐里掐起来,周围的偏将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插嘴。
“够了。”声音不大,却让账内瞬间安静下来。
秦风站起身,慢慢走到沙盘前。
他没有看那些代表兵力的小旗子,而是把手里的小刀,猛地插在了那个写着“金陵”的位置上。
入木三分,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在这个桌子上,我只看得到南边。”
秦风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语气平静得可怕。
“李无忌,你说先打西边,是因为觉得张无妄危险?”
“错。”
秦风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函谷关外的那片黑旗。
“张无妄为什么叫得那么响?为什么要在关外杀人祭旗?为什么天天鬼哭狼嚎却不肯真刀真枪地攻城?”
“因为他虚。”
“明尊教就是一群趁火打劫的流寇。张无妄这个神棍,比谁都精明。他在等,等我带着大军南下,等我和刘昱打得两败俱伤,他才敢像野狗一样扑上来咬一口肉。”
“如果我现在带着主力去打他,他绝对跑得比兔子还快,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咱们就得被拖死在西边的山沟沟里。”
听到这话,李无忌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秦风转过身,手掌重重地拍在“金陵”的位置上。
“刘昱才是那个必须要切掉的毒瘤。”
“他不仅仅是在侮辱我们,他是在透支江南的民力,是在毁掉咱们汉家的根基!让他多活一天,江南的百姓就多受一天的罪,那块膏腴之地就要多花十年去恢复!”
“而且”
秦风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刘昱现在为什么龟缩?因为他怕。他被咱们在雒阳的大炮吓破了胆,他在赌,赌我会被西边的张无妄拖住,赌我不敢过江。”
“只要我先打西边,他马上就会来打我,那才叫腹背受敌。”
“既然他在赌,那我就让他输个精光。”
秦风猛地直起腰,眼神如电,下达了最后的决断:
“传我将令!”
“唰——!”
众将齐刷刷地挺直了腰杆,眼神狂热。
“定策:南攻西守,声西击南!”
秦风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庞德林,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
“军师,借你点人。”
“给你两万辅兵,再加上征召来的民夫,凑够十万大军的架势。”
“你带着这十万大军去函谷关。我不要求你杀敌,我只要求你演戏。给我大张旗鼓地演,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让张无妄那个神棍以为我要跟他拼命!”
庞德林一愣,随即眼睛亮了,手中的羽扇摇得飞快,脸上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阴险笑容。
“主公放心,这活儿属下熟。别说是演十万,只要道具够,属下能给他演出一场百万天兵下凡的戏码来,保证吓得张无妄尿裤子。”
“好!”秦风转头看向裴元虎和李无忌,眼神变得无比凌厉。
“至于你们俩,别吵了。”
“把神机营的大炮都给我拉出来,轮子上包上草绳,不许发出动静。”
“把新下水的那十艘黑风级战舰全部下水,做好战斗准备。”
“今晚,全军噤声,人衔枚,马裹蹄。”
“咱们不走陆路大张旗鼓,咱们走水路,利用运河,悄悄地摸到淮河口去!”
“等刘昱那个蠢货还在等着西边消息的时候,我要把大炮直接架在他的脑门上!”
“这一仗,我要的是雷霆万钧,要的是一击必杀!”
“听明白了吗?”
“得令!!”
吼声震天。
裴元虎咧着大嘴笑了,笑得那叫一个狰狞。
李无忌也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担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的战意。
既然主公已经看透了这局棋,那他们这些做刀子的,只管砍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