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裴元虎骑在马上,手中紧握一把砍刀。
刀身映着晨光,泛着冷冽的寒芒。
“老裴,准备了。”身后李无忌提醒。
裴元虎咧嘴一笑,将刀横在鞍前,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
下一瞬。
“轰——!!”
不是巨响,而是沉闷的爆燃声。
橘红色的火焰从门缝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整扇城门!
高温让空气扭曲,包铁的木门在火中发出呻吟,铁钉烧红,木料噼啪作响。
紧接着,攻城槌最后一记猛撞!
“咚——咔嚓!!”
燃烧的城门向内崩开,碎木带着火星四溅。
一个冒着火与烟的豁口,赫然洞开。
“黑风军——杀!!”
裴元虎一马当先,策马冲入烟火弥漫的缺口。
迎面正撞上一群从关内冲来试图堵缺的南军死士。
那是陆家留的几百家丁,持矛举盾,红着眼要做最后挣扎。
“来得好!”
裴元虎狂笑,手中大砍刀抡圆了劈下!
刀光如匹练,带着凄厉破空声。
最前排那名家丁举盾格挡,却听“咔嚓”一声,包铁木盾连带着半条胳膊,被一刀斩断!
血喷如泉。
裴元虎策马撞入人群,大刀左右横扫,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片惨叫。
刀锋过处,矛断甲裂,残肢横飞。
他身后,数十名黑风军精锐紧随而入,手持长矛横刀,结阵前冲。
狭窄的城门洞内,瞬间变成血肉磨坊。
南军家丁虽悍勇,却抵不住这支如狼似虎的生力军。
黑风军士卒三人一组,矛刺刀劈,配合默契。
一个家丁刚用长矛捅穿一名黑风军士卒的肩膀,侧翼便有两把横刀斩来,一刀砍腿,一刀削颈。
尸首倒地,被后续涌入的铁蹄踏过。
裴元虎杀得兴起,刀刃已卷,浑身浴血,宛如魔神降世。
“挡我者死——!”
怒吼声中,他一刀将一名南军百夫长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鲜血溅了他满脸,更添狰狞。
短短半炷香时间。
城门洞里,堆起一座尸山。
几百家丁,在这群悍卒面前,被斩杀殆尽。
残存南军看着这幕,魂飞魄散。
“逃逃啊!”
他们丢兵器转身就跑,连回头都不敢。
“黑风军!杀!!”
裴元虎抹了把脸上血污,举刀高呼。
身后,黑色潮水涌入关内。
当裴元虎提着卷刃的大砍刀,带一身血腥气冲进关内核心时,没遇到巷战。
只有黑压压跪满一地的降兵。
多是衣衫褴褛的壮丁,被世家遗弃的杂牌军。
手无寸铁,有人还攥着半块馊馒头,眼神空洞麻木。
见黑甲洪流涌来,只机械磕头,连求饶都不会喊。
“这就完了?”
裴元虎一脚踢开路边破盾,有点发懵。
本以为还有场恶斗,却像一拳打进棉花里。
“主力早跑了。”李无忌策马上来,拉起面甲,脸上沾着烟灰。
他指向通往黄河支流的水门方向:“看那车辙,还有地上掉的东西。世家的人,昨夜就溜了。”
秦风骑着踏雪乌骓,缓步入城。
目光扫过街道两旁,一路景象,讽刺得可笑。
地上散落的不是兵器,是各样金银细软。
一只摔碎的玉如意,价值连城,却陷在烂泥里。
几匹上好蜀锦,慌乱中遗弃,挂在枯枝上随风飘,像给败军招魂。
而在这些财宝旁,躺着数百呻吟的伤兵。
他们是昨夜为掩护世家撤退而重伤的中下层军官。
流干了血,最后因占地方,被从船上扔下。
“主公,您看。”王大山捡起个精致红木妆奁,“这帮孙子,逃命不忘带这些,却不肯带为他们卖命的兄弟。”
秦风冷冷一瞥,眼中满是鄙夷:“这就是世家。”
“在他们眼里,人命是耗材,可再生。这些坛坛罐罐,才是命根子。”
秦风策马跨过妆奁,马蹄将其踩碎。
“传令:财物充公。伤兵送后方医治。愿回家的发路费,愿留下的屯田。”
“是!”
帅府前。
这里已被搬空,连大门铜钉都被抠走几颗。
李无忌看看空荡荡的帅府,又望望通往雒阳的官道,眼中闪过不甘。
“主公!看这痕迹,刘昱他们刚走不久!”李无忌调转马头,手中马槊渴血,“给我三千轻骑!半日就能追上!”
“他们是水路,有船,快。但到这一步,只能弃船上岸奔雒阳。咱们若快,定能在他们进城前截住!”
“若能生擒刘昱,南方之乱可平!”
众将纷纷请战。
痛打落水狗,兵家常理。
秦风却勒住缰绳,望向东方隐约可见的雒阳轮廓,缓缓摇头。
“穷寇莫追。”
“为何?”李无忌急道,“主公,此乃千载良机!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虎?”秦风轻笑,“现在的刘昱,不是虎。”
“不过是一条被主人扔了的疯狗。”
“可想过,若现在抓他,雒阳城里那烂摊子,谁来收拾?”
李无忌一愣:“烂摊子?”
“雒阳城里,还坐着个大乾天子赵吉。”
“若我们现在进城,就得直面这两麻烦。”
“杀赵吉?是弑君,我不怕,但名声难听,也没必要。”
“杀秦牧云?他毕竟我的亲爷爷,天下人看着,我们动手,便是不孝,给新政留话柄。”
“所以,让刘昱回去。”
“现在的刘昱,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他带着满腹怒火恐惧回雒阳,你猜他会干什么?”
一旁庞德林轻摇羽扇,眼发亮:“他会发疯。”
“他会觉得所有人背叛他。会把怒火撒在那无用皇帝身上,撒在把他骗得团团转的秦牧云身上。”
“让他去把雒阳搅个天翻地覆,让他当那把杀人的刀。”
“等他脏活干完,最后价值榨干。”
“我们再进去,名为平乱,实为收尸。”
这番话,听得众将脊背发凉。
李无忌看着秦风平静的脸,心中涌起深深敬畏。
主公要借刘昱的手,把旧时代最后的伦理、纲常、法统,全撕碎,再干干净净接手天下。
“末将明白。”李无忌低头,收起了马槊。
日上三竿,秦风登上虎牢关残破城楼。
脚下砖石尚有余温,空气中弥漫着焦木与血混杂的气味。
他扶住斑驳女墙,向东眺望。
五十里外,那座被誉为天下之中的帝都雒阳,若隐若现。
巍峨宫殿金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依旧庄严神圣。
但在秦风眼里,那不过是座巨大的华丽坟墓。
埋葬腐朽皇权,埋葬吃人礼教,埋葬还在做春秋大梦的旧人。
“主公,大军修整完毕。”裴元虎大步上城,声如洪钟。
秦风闻言,缓缓开口:“传令全军,埋锅造饭,休整两个时辰。”
他转身,背对那座帝都,声音随风飘远。
“吃饱了,去雒阳。”
“给这大乾王朝,盖上最后一抔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