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背面,连接着黄河支流的一处隐秘水门。
这里原本是用来运送粮草的通道,此刻却成了世家大族转移资产的生命线。
顾家和陆家的私兵,正有条不紊地护送着一箱箱金银细软,还有家中女眷,匆匆忙忙地往船上搬运。
码头上停靠着几十艘坚固的楼船和快船,那是早些时候顾雍就通过关系偷偷扣下的。
“快点!都手脚麻利点!”
陆震站在船头,焦急地催促着,手中拿着一份账册,正在清点物资,“那些破烂辎重都扔了!只要金子和账册!这些才是咱们立足的根本!”
“老爷,那几个受伤的百夫长”一名管家指着岸边几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军官,那是刚才在镇压哗变中受的伤。
“带个屁!”陆震一脚踹在管家屁股上,眉头紧锁,“船上的空间有限,哪有地方装死人?把他们扔下去!把那箱古董给我抬上来!这可是咱们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
那几名受伤的军官,眼睁睁看着自己拼死保护的主子,为了几只花瓶,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们留在了岸上。
“陆震!我日你祖宗!”
一名百夫长绝望地怒吼,但很快就被冰冷的河风吹散。
“顾兄,按照您的吩咐,都装好了!”陆震看向旁边那艘更大的楼船,邀功似地说道。
顾雍站在船头,看了一眼远处火光冲天的帅府方向,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开船。”
“哎?不等刘昱了吗?”陆震愣了一下。
“等他?”顾雍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等他来了,这船还能是咱们的吗?再说了,不留个人在后面喂黑风军,咱们怎么跑得掉?”
事实证明,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牺牲的。
“走!”
随着一声令下,几十艘满载着世家财富和私兵的船只,斩断缆绳,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的河道,向着下游疾驰而去。
只留下空荡荡的码头,和几艘破烂不堪的小渔船。
半个时辰后。
刘昱在一群亲卫的护送下,狼狈不堪地冲到了水门。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支整装待发的船队,等着他这位摄政王登船指挥。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呼啸的河风和空荡荡的水面。
以及岸边那几具被自己人抛弃的伤兵尸体。
“船呢?”刘昱呆呆地看着黑漆漆的河面,大脑一片空白,“顾老的船队呢?陆家的船呢?”
没人回答他。
只有那几艘随波逐流的破渔船,在河面上孤零零地晃荡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愚蠢。
“王王爷”一名亲卫下水捞了一把,捞上来一截断掉的缆绳,“切口是新的他们他们刚走”
“噗——!”
刘昱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石阶。
“顾雍!陆震!”刘昱仰天嘶吼,“你们这两个老匹夫!你们卖我!你们不得好死!”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退守雒阳,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全是骗人的!
就是为了让他留在城里吸引火力罢了!
这帮世家,在他身上吸干了最后一滴血,利用完了最后一点价值,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他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扔掉了!
“王爷,追不上了”亲卫绝望地看着身后,“我们走投无路了!”
刘昱闻言,差点没直接晕倒在地。
前有大河拦路,后有追兵索命。
而他信赖的盟友,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
刘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疯癫,笑得眼泪长流。
他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几艘破渔船。
“好!好得很!”
“这就是孤要把江山分给他们一半的世家,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孤等着!”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虎牢关残破的城墙在晨雾中静默着,像一头垂死的巨兽。
关内的火已快熄了,烟却还一缕缕从废墟里冒出来,飘散在带着焦味的空气里。
热气球静静悬在高处,吊篮里的观察员放下望远镜,朝下面打出一组简洁的旗语:
“敌撤,关虚。”
地面,秦风骑在马上,抬眼看了看那晃动的令旗,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昨夜世家逃亡,关内哗变,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现在的虎牢关,就是纸糊的框架,轻轻一戳便破了。
“不必等了。”秦风的声音打破清晨寂静,“吹号,送这旧时代,上路。”
“呜——呜呜——”
低沉浑厚的牛角号声响起,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这一刻,蛰伏一夜的黑风军阵列,如潮水般向前涌动。
“砲车——放!”
王山头站在阵前,手中令旗挥落。
二十余架配重式投石机同时释放,伴随着绞盘转动声,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块腾空而起,划过灰白的天幕,砸向虎牢关城头。
“轰!砰!哗啦——”
石块撞击城墙的闷响接连不断。
有的砸在女墙上,砖石崩裂;有的越过城头,落入关内,激起一片惊叫。
这不是要彻底摧毁城墙,而是一种威慑,告诉关内残兵:抵抗毫无意义。
城墙上那些被遗弃的南军残兵,缩在垛口后瑟瑟发抖,连探头都不敢。
在石弹破空的呼啸声中,一支队伍推着几辆“大车”冲向护城河。
车无顶,却竖着半尺厚、包铁皮、蒙湿牛皮的巨盾。
实心木轮轧过碎石,吱呀作响。
这是秦风设计的愤轀车,专为抵近作业所用。
城头零星射下几支箭。
“叮叮当当!”
箭矢钉在盾上,颤动着,却穿不透。
工兵推着这移动堡垒,直抵那扇早已伤痕累累的城门。
“快!上槌!”
连长低吼。
一辆特制的攻城槌被推上前——粗壮的原木包铁,前端削尖,悬在架下,由八名壮汉操控。
“一、二、——撞!”
“咚!!”
沉闷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城门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再来!——撞!”
“咚!!”
第三下时,门内传来断裂声。
与此同时,另一队工兵已将数个陶罐堆在门根下。
罐口引出一根浸过油脂的麻绳。
“火!”
火把凑近,麻绳“嗤”地燃起,迅速向罐口烧去。
“退!快退!”
工兵推着空车急撤。
城门下,那几罐猛火油,瞬间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