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七年,五月。
“让开!让开!都让开!”
在司隶的官道之上,一名小吏高喊着,让上面的百姓为接下来的一支队伍让开道路。
而在他们避让之后,一支三百余人的玄黑色骑兵也疾驰而过,震的尘埃四起,轰隆隆的马蹄声引得许多经过的商队都忍不住驻留观看。
玄衣玄甲玄旌旗,威武的骑兵们在自己的骑将带领下策动着座下的战马向着洛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同一时间,在司隶各处的官道上,同样的场景也在上演。
只不过,有些是骑兵,有些是步兵。
“踏踏踏——”
在另外一条官道之上,一队又一队挎着环首刀,面色冷厉的军兵们尽皆向着洛阳而去。
这些散布在司隶各地,说是拱卫城池,其实是监视豪强们不臣之心,以避免畜养私军的禁卫军们,遵从数日之前天子的一纸诏书,将前往洛阳参加一场阅兵大典。
这是时隔近二十年以来,又一次阅兵。
而上一次,还是皇帝御驾亲征,带着五万战兵,气吞万里,亲自平定边郡州郡大肆入侵的异族,凯旋而归。
至于这一次,则是为了庆贺踏平匈奴的伟业。
这种大军汇聚的异动,惊的身处司隶各地的世家豪强们无比的老实,不敢有丝毫异心,个个变得乐善好施起来。
然而,真正老实的却不止是他们,还有洛阳的权贵们。
洛阳之内,在街上行走的军兵、绣衣使者们令皇帝威势渐重。
一派甲骑四出,骁骑奔走的景象,使得见到权贵子弟们无比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皆是纷纷避让,宁可返回家中,也不再风花雪月。
而此时,皇宫之内。
在与群臣商讨筹备完阅兵一事下朝之后的苏武,也在许多披坚执锐的禁卫们的拥簇下,回到了日常处理事务的宫殿,坐在了御榻之上。
他刚一坐下,来往的小宦官们便低着头颅,恭敬地将一封又一封信件递给了李翎,在由李翎恭敬地呈给陛下。
苏武坐在御榻上,眼神认真地将一封又一封来自于大周各地绣衣使者的密报详细阅尽,最后忍不住面色变得冷了下来。
假仁假义,脑子里满是争权夺利的朝臣。
贪婪无度,肆意侵吞兼并土地的世族豪强。
满口尽忠爱国,其实尽是巧伪趋利之徒的官吏。
朕的大周,但真是疾病缠身。
苏武环视着当值的宦官,都不禁怀疑这些已经换了一批,接受过严格审查,身家清白的是否有来自于他人的眼线。
要是一个不注意,他们若是想害自己…
一念至此,苏武眼中杀意大盛,但还是归于平静,重新看向案桌,伸手示意了李翎一下,李翎意会,便连忙上前,将一张地图摊开。
这是大周的疆域图。
山川河流皆有展现。
苏武看着地图,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提起毛笔将司隶、冀州、幽州、并州圈起来后才陷入沉思。
以司隶关中为核心,冀州为后勤,凉幽并为其北翼屏障,形成三角稳固态势,进可经兖豫南下荆扬,退可守潼关、太行。
如此一来,就算朕突然离去,那天下大乱亦可有机会重整山河——但司隶世家暂不可动。
猛兽不如群狐,也必须留他们在关中借他们的威望和人手来稳定朝廷运转。
不过关中、幽州、凉州、并州在多年以来,一直被朕牢牢抓在手里,问题不大。
唯一有问题的就是现在洛阳世家势大,需要将他们的一些人换掉,换上一批凉、幽、并三州的世家子弟,以此平衡朝堂。
好在这事容易,顺手可为。
因此,耽误之急,还是要将冀州处理干净,抓在手里,所以要逼他们造反。
苏武闭上双目,细细琢磨。
而且不仅要逼他们造反,还要以雷霆之势将他们平定。
毕竟天下世家不臣已久。
所以若是战事迁延,各地观望者必生异心,以至于不臣之人都可能暗中支援,甚至伺机而动。
再者,冀州也乃赋税重地,不可令其战乱日久,不然恐动摇国本。
事必,震慑天下,再立皇权威仪。
还有绾儿…凉州匈奴一战还不够,她还需要更多的威信才能坐稳天下。
念及此处。
“李翎。”
睁开双眼,苏武忽然开口,手指点了点案桌。
“奴婢在。”
注意到这个动作,服侍多年的李翎哪还不知道苏武的意思?
他连忙近前,恭敬俯身,侧耳过去。
“传密旨给幽州韩令、并州李源,让他们提前备好粮草。”
“诺。”
见李翎离开,苏武又看向地图,直到看了好一会,才再次闭目养神。
朝政日非,民不聊生,满目疮痍,本是常事。
听世家所言,沉迷享乐,四海清平。
听良臣所语,励精图治,江河日下。
难!难!难!
巧立名目,剥肤椎髓,到头来,不过黄土。
学习尧舜,以民为实,到头来,亦是黄土。
苏武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然,黄土之前,天子就是天子。
百年望族、累世公卿?
中央强军,地方强军仍在,宵小胆敢作乱犯上者,即时诛灭。
四海升平,海内昌明,稳如泰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