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水珠落在西尔文的眉心,冰凉刺骨的触感将他从昏迷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被粗糙的麻绳牢牢捆绑在一张硬木床上,身处一个干燥的洞内。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岩壁上插着的两支火把提供着光亮。
令他意外的是,洞内并不寒冷,反而从某个看不见的源头传来阵阵暖意,让他身上单薄的室内服保持着舒适的温度,仿佛仍在自己的卧房中。
唯一遗撼的是,他感觉自己的头部被特制的皮革束带固定,完全无法移动
视线正上方悬挂着一个陶制水壶,壶底开了一个小孔,水滴正以缓慢的节奏落下。
滴答,滴答,滴答,每一滴都准确命中他的眉心。
西尔文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快放开我!”
他挣扎大喊,故意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却在冷静地想,能够从守卫森严————
嗯,如今守卫的男爵堡将他掳走,对方至少拥有骑士级别的实力。
但这又如何?
他连汉斯子爵和教廷的压迫都能周旋,还怕一个藏头露尾的绑匪?
“你是谁?是汉斯子爵,是教廷的人?你想要什么?金币?权力?我都可以给你!”
西尔文继续喊道,语气中故意流露出恐惧。
这些都是权宜之计,他在这些年早已学会如何暂时委曲求全。
只要让他离开后,日后定要让这个胆大妄为之辈付出代价。
然而除了他自己的声音,洞内只有持续不断的滴水声,没有任何人出现。
西尔文皱起眉头。
“来谈一谈!放这些水滴有什么用?我们完全可以好好商量!”
滴答。
依旧没有人回应。
水滴不紧不慢地落下,每一滴都精准地打在眉心上。
西尔文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他正好趁此机会休息。
今晚的宴会喝了不少酒,他确实感到疲惫。
虽然这些水滴有些烦人,但还不至于影响他小憩。
更何况山洞温暖舒适,若是换作寒冷的山洞,那还差不多。
西尔文闭上眼睛,试图忽略那规律的滴水声。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每次即将入睡时,冰冷的水滴就会将他惊醒。
他立马换了个思路,决定用思考分析现状,让自己感到疲惫,之后再进行休息。
但水滴总是打断他的思绪,让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更糟糕的是,他开始不自觉地等待着下一次水滴的降临,而这种等待渐渐变成了一种折磨。
滴答。
水珠顺着眉心,在引力的作用下流下,滑过他的太阳穴,滑过他的额头。
西尔文开始感到烦躁。
他试图活动头部避开水滴,但束带将他牢牢固定,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让他更加烦躁,却也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不安。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渐渐地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滴答。
当水滴再一次落在西尔文眉心处时,他突然面目狰狞,猛地说道:“放开我!你这卑鄙无耻的贱民!”
他疯狂地扭动身体,床板在石地上剧烈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声“我要把你碎尸万段!让你的家族世代为奴!把你扔进最肮脏的地牢,让老鼠啃食你的血肉!”
滴答。
洞穴里依旧只有滴水声在回应他的怒吼。
咯吱,咯吱!
西尔文奋力挣扎,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喉结剧烈上下滚动,却又被死死束缚。
粗糙的麻绳深深陷入他的手腕,鲜血顺着绳索缓缓流下。
这种徒劳的反抗反而加深了他的愤怒,让他象一头被困的野兽般嘶吼。
“听见没有?我命令你立刻现身!”
“你知道折磨一个贵族,一个高贵的男爵会有什么下场吗?你的头颅会被挂在城墙上示众!你的家人会被卖去矿场!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滴答。
依然只有滴水声。
西尔文开始用头向后撞击床板,但束带限制了他的动作,连这点发泄都成了奢望。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单薄的室内服。
愤怒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理智,却又在滴水声中渐渐冷却。
“你————你到底是谁?”他的语气开始动摇,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是汉斯子爵派来的?还是教廷的人?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都说了,你想要什么?爵位?领地?我都可以给你————”
滴答。
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
恐惧在黑暗中开始蔓延。
这种缓慢而持续的精神折磨,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要可怕千百倍。
而温暖的山洞,绑在床上的身体,被束缚的脑袋,都在提醒西尔文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刑罚。
他开始意识到,对方要的不是赎金,而是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这种认知让他惊慌,让他愤怒,更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在这个永恒的滴答声中度过无数个日夜,西尔文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求求你————放过我————”绝望终于击垮了西尔文最后的尊严,泪水、鼻涕混着脸上的水渍流下,“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我就是个该被碎尸万段的杂种,是个该被剁碎了喂狗的畜生!我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活该被扔进最肮脏的地牢让老鼠啃食————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假的,我什么都答应————金币、领地,你要什么我都给————只求你放过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未来的杜瓦尔男爵,只是一个被恐惧和绝望吞噬的可怜人。
就象在今年冬日的新木镇,同样被寒冷和绝望吞噬的可怜人。
滴答。
然而,滴水声依然在持续,什么回应都没有。
就在他最终彻底崩溃,在床上泪水流干,声音嘶哑,只有眼神空洞麻木时,一个阴影缓缓地复盖了他的身体。
那是个褐色的头发的中年男子,面容平平无奇,身高平平无奇,身材平平无奇。
唯一可以称得上特色的恐怕是那平静得可怕的双眼。
“现在,”墨菲的声音低沉,“你准备好听话了吗?”
西尔文空洞麻木的眼神终于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就象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演技,什么谈判,什么威胁的话语都说不出,只是疯狂地点头:“我听!我什么都听!”
墨菲解开水壶,用亚麻布擦去他脸上的水渍。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西尔文痛哭失声。
“记住这种感觉,”墨菲说,“如果你不想再体会的话,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