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杜瓦尔男爵堡灯火通明。
宴会厅内,更是温暖如春。
炭火与烛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掩不住眼中的狂热。
经过半年的明争暗斗,在付出让出领地三成税收给教廷、并承诺永不重建北方商路的代价后,他终于彻底掌控了这片领地。
“母亲,诸位!”西尔文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特意先看向坐在主位右侧、穿着宽大衣服的前男爵夫人,“明天太阳升起之时,我将正式继承杜瓦尔男爵之位!这将是我们家族全新的开始!”
前男爵夫人微微颔首,这位四十岁的妇人,此刻眼中含着欣慰的泪光:“我的孩子,你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这半年来你做得很好,既保全了领地,又赶走了那些觊觎者,你才是最正统、最合法的继承人。”
她刻意加重了“最正统、最合法”这几个字的读音,目光扫过全场:“那些觊觎爵位的宵小之辈,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新任管家伯纳德,这位被前男爵夫人从娘家调来的管家,立即接话:“夫人说得对,爵位回到正统继承人手中,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男爵大人这半年来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既清除了汉斯子爵的势力,又与教廷达成协议,这份魄力确实令人敬佩。”
亚瑟和卢卡坐在长桌中段,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作为领地仅存的十五名扈从之一,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份胜利背后的代价,但此刻只能保持沉默。
“为了新男爵!”里奥用仅存的左手举起酒杯,声音洪亮,“杜瓦尔家族终于迎来了正统的继承人!”
西尔文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我们为杜瓦尔家族的新生举杯!”
前男爵夫人优雅地抿了一口酒:“伯纳德,明天继位仪式的准备都妥当了吗?”
“一切就绪,夫人。”管家连忙回答,“这必将是一场配得上杜瓦尔家族荣耀的典礼。”
亚瑟闻言,以极低地声音对卢卡说:“至少领地保住了。”
卢卡轻轻点头,目光扫过空荡的、本应该有骑士的座位。
在场的其他扈从虽然都举着酒杯,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神深处都藏着难以言说的忧虑。
“让我们举杯!”前男爵夫人提高声调,脸上带着近乎偏执的光芒,“为了杜瓦尔家族的正统血脉!”
西尔文立即附和:“母亲说得对!为了杜瓦尔家族的正统血脉。”
伯纳德管家也连忙道:“正是如此,为了杜瓦尔家族的正统血脉。”
在场的扈从们纷纷举杯回应。
“杜瓦尔家族终于迎来了新生!”
“男爵大人定能带领我们重现辉煌!”
“祝贺正统继承人继位!”
前男爵夫人满意地看着在场众人,轻声对儿子说:“记住,只要爵位在我们手中,其他都不重要。”
西尔文会意地点头,举杯的手微微颤斗。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病态的红晕,声音虽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没错————这爵位本就该是我的。现在在我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扫过宴会厅那张空置的骑士座,目光飞速掠过穿着宽大衣服的男爵夫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为了这个位置,他付出了太多代价,领地的未来、手下的损失、甚至是他自己的健康。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他西尔文·杜瓦尔,而不是那些该死的私生子。
他对着前男爵夫人,郑重地说道:“只要我还是杜瓦尔男爵,就没有人能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前男爵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
宴会结束后,前男爵,现西尔文的卧室外,两个年长的仆役守在走廊外门。
突然,卧室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压抑的怒吼。
年长的女仆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
年轻一些男仆不安地搓着手:“自从那个消息传开后,大人就天天————”
“嘘!”女仆急忙制止,“不该议论的事别多嘴。”
但男仆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整个领地都在传,说大人他不仅不能生育,连、连做男人的能力都没有了,汉斯子爵大人这招可真狠啊。”
卧室内又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女仆摇摇头:“每次发作都要摔东西,明天又得收拾一整天。”
男仆忧心忡忡地说:“没有继承人,这爵位将来————”
“闭嘴!”女仆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但当她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时,眼中也不禁流露出忧虑。
卧室内,西尔文一把将书桌上的文书扫落在地,羊皮纸卷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狠狠踹向身边的橡木椅子,椅子撞在石墙上发出巨响。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嘶哑地低语,脑海中不断闪现母亲得知他失去生育能力时那一闪而过的失望眼神。
即便后来母亲依然全力支持他夺权,但那不过是另有目的。
他抓起桌上的银质酒杯狠狠砸向壁炉,金属撞击石头的刺耳声响在房间里回荡。
他清楚地记得,当医师宣布这个噩耗时,母亲眼中除了失望,还有某种决断。
“我亲爱的母亲,”西尔文对着空荡的房间嘶吼,声音里带着苦涩与怨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既不想把爵位给凯尔文那个杂种,也不想给我这个废人!你支持我,不过是为了给你肚子里的孩子铺路!”
他跟跄着走到窗前,月光照在他扭曲的脸上。
西尔文很清楚,若是自己没有失去生育能力,母亲毫无疑问会始终支持他。
但现在————
想到母亲与罗顿骑士的私情,西尔文更是怒火中烧。
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才是母亲真正的希望。
几十年后的希望!
在这个盛行情人文化的世界里,前男爵夫人与罗顿骑士的关系几乎贵族层面公开的秘密。
已故的男爵对此心知肚明,却毫不在意,他正需要借此笼络最得力的骑士。
甚至孩子生下来,也可以当做男爵的孩子,只不过没有继承权而已。
罗顿非但不会不满,还会更加的忠诚。
墨菲曾听说过这种奇特的风气,虽然始终无法理解,但这确实是贵族圈子里心照不宣的规则。
教廷表面上自然反对这种关系,还会视为通奸罪,但却也还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被发现了,交点捐款就没事了。
“呵呵!”
西尔文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父亲,您可真大方,现在好了,罗顿死了,可他的种还活着————”
他疯狂地撕扯着窗帘,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母亲,”他咬牙切齿地说,眼中闪铄着疯狂的光芒,“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个爵位永远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给,谁也别想抢走!哪怕是几十年后的未来!哪怕是您,我最亲爱的母亲————”
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是吗?不过我看你做不到,交给我吧,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西尔文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也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痛。
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