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面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缓缓爬升，比窗外的风雪更冷。
贺兴文的死，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
而是因为他知道什么。
“队长，”
月鬼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书房窗台下方，外墙上有攀爬痕迹，非常专业，几乎与墙体颜色融为一体。痕迹很新，不超过四十八小时。”
“另外，后院雪地上有极浅的足迹，从围墙方向延伸至窗下，然后消失——离开的足迹被刻意清扫掩盖过，但残留的微弱力场扰动被我捕捉到了。”
有人来过。
在贺兴文死前，或者死后，有人从后院潜入，到达过书房窗外。
“能追踪足迹方向吗？”
王面立刻问。
“可以，但需要时间，痕迹被处理得很干净。”
“先记录。所有人，一楼集合。”
王面将金属盒小心封好，连同那张纸条一起放入证物袋。
这是关键证物，必须带回。
下楼时，旋涡和星痕也从地下室上来。
“地下室主要是储藏间和一些老物件，没什么特别。不过，”
旋涡挠挠头，“我们在角落一个旧箱子里，发现了一些老照片和信件，看起来是贺委员年轻时和战友的合影，里面……有陈麓老先生，还有叶司令和左司令年轻时。”
王面接过旋涡递来的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合影，背景像是某个简陋的营地，七八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笑着，虽然衣衫褴褛，满面尘土，但眼神明亮。
他辨认出年轻时的叶梵和左青，站在中间那位气质沉稳、眉眼间与现在有几分相似的，应该就是陈麓。
贺兴文站在边缘，笑容有些拘谨。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黎明前，活下去。”
一种沉重而复杂的情感，漫上王面的心头。
这些如今或位高权重、或隐退幕后、或骤然离世的人，也曾是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战友。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贺兴文与他们渐行渐远，甚至成为政敌？
又是什么，让他守着那样的秘密，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时间到了。”
李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站在警戒线外，表情依旧严肃。
王面将照片也收好，带着队员们走出别墅。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庭院里他们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王面队长，是否有发现需要向监督处报备的线索？”
李婧公事公办地问道。
“发现一些可能与贺委员生前研究相关的物品，需要带回总部进一步分析。”
王面平静地回答，
“详细情况会写入报告，提交叶司令和左司令，并抄送监督处。”
李婧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道：
“请便。后续如有需要，监督处会再联系各位。”
回程的车里，每个人都在消化刚才的发现。
“那块金属片……”
檀香低声说，
“队长，你接触时的反应，真的没事吗？需要我立刻做深度检查吗？”
“暂时不用，”
王面摇头，他确实感到有些精神上的疲惫，但并无大碍，
“比起这个，碎片，陈麓老先生，叶司令，左司令……这些关联，意味着什么？”
“贺委员的留言，把陈老先生和叶司令、左司令并列，说明他是知情者之一。”
天平分析道，
“但‘不可拼合，不可深入探究’——他在警告。而他自己，或许就是因为‘深入探究’了，或者……有人不想让他继续‘知情’了。”
“潜入者是为了这块碎片吗？”
蔷薇问道，
“如果是，为什么没拿走？如果不是，又是为了什么？”
“可能来不及，或者没找到。”
月鬼说，
“也可能，潜入者的目的不是拿走东西，而是……确认东西还在，或者，确认贺兴文看到了什么。”
“确认他看到了什么……”
王面喃喃重复，忽然抬起头，
“他是被吓死的。如果潜入者让他‘看’到了某种东西，某种与这个秘密相关的、足以吓死他的东西……”
那么，潜入者很可能拥有调动或展示那种“东西”的能力。
一个能无声无息突破高级别安保，并能用某种方式瞬间致人死地（至少是诱因）的存在。
王面看向车窗外飞逝的雪景，城市在苍茫的白色中轮廓模糊。
“回去后，”
王面开口道，
“其他人，整理所有现场发现的线索，包括照片、金属片、以及月鬼追踪到的足迹方向。我们需要尽快和关在前辈碰头，他的数据分析能力能帮我们理清头绪。”
他顿了顿，看向手中那个装着金属盒的证物袋。
“另外，关于陈麓老先生，以及那些档案……我们需要申请更高权限，或者，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当面问一问叶司令和左司令。”
有些事，不能再回避了。
如果他们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暴，那么至少，要看清风从何处来。
假面小队回到西津驻地时，雪已积了薄薄一层。
直升机桨叶卷起的狂风将庭院里的雪沫扬起，又在他们落地后缓缓沉寂。
王面的靴底踩在蓬松的新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没有立刻走向室内，而是站在雪中，抬头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留下一点冰凉的湿意。
“队长，进去吧，外面冷。”
檀香走到他身边，轻声提醒，手里还拎着那个装着金属盒的证物袋。
王面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视线扫过身后陆续走下的队友们。
旋涡在搓手哈气，星痕好奇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月鬼已经双手插兜快步朝门口走去，蔷薇和天平低声交谈着什么，神色都有些凝重。
一个平常的归队场景，却又因怀中那份沉甸甸的证物和脑海中盘旋的疑问，而显得不同。
他们带回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件证物，而是一把钥匙，或者一个引爆器。
王面拉开门，率先走入温暖的室内，寒气被隔绝在身后，灯光驱散了雪天的阴霾。
……
室内，七人围坐在环形会议桌前。
中央的全息投影仪已经启动，悬浮的光屏上分列着数块区域：
贺兴文住所的平面图、现场照片、金属片的扫描影像、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条特写，以及月鬼追踪到的足迹模拟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