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他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和他刚才瞧不起的那些人跪在了一起。
这一下,好象打开了什么开关。
李默的倒下,让张承谦那些人的最后一点底气也没了。
“陛下!我有罪!但我是被逼的!”一个刚才还喊得大声的官员,突然转头指着身边的人,哭喊起来,“是户部主事赵谦!是他告诉我,只要给尚书大人送三万两银子,就能去江南当官!我一时糊涂啊!”
被点名的赵谦脸都白了,马上跳起来骂道:“放屁!孙德才,是你自己跑到我家,说愿意出五万两,求我在尚书大人面前说好话!现在怎么赖我头上了!”
“都别吵了!”又有一个人崩溃的大喊,“要说带头的,是工部的王侍郎!他在京城外的那个大院子,不就是贪了修河堤的钱盖的吗!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跟着学罢了!”
“你胡说八道!”
一时间,金銮殿上,互相指责的声音、哭喊声、骂人的声音响成一片,乱糟糟的。这些平时穿着官服,满嘴大道理的官员,现在为了保住自己,把同伴的罪行当成救命稻草,互相撕咬起来,场面十分难看。
龙椅上,景帝冷冷的看着下面的闹剧,眼神里的寒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萧文虎却好象没看见这片混乱。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萧文虎上前一步,手里的帐册翻开几页,大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楚的压过了所有的吵闹声。
“陛下,这本帐册上,一共记了四十七个官员。”
“其中二十三人,是最近五年内,被吏部尚书张承谦用‘破格提拔’的理由,连升三级以上的。”
“还有十一人,是从没有资历的地方小官,直接调到京城六部当了大官。”
“而这四十七份任命文书上,最后签字同意,压下所有反对意见的人,只有一个。”萧文虎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样,慢慢扫过殿下那些吓破了胆的脸。
“吏部尚书,张承谦。”
话音落下,殿内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官员里,一个头发半白,表情严肃的老臣,拿着玉笏走了出来。
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刘正风。
这位老御史一向以正直闻名,因为多次弹劾有权势的官员,被张承谦打压了很多年,在朝堂上几乎说不上话。
“陛下。”刘正风躬身下拜,声音苍老,但很有力。
“臣,有旧案要说。”
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已经有些发黄的奏折。
“启禀陛下,三年前,我就上奏弹劾过当时的通州知县钱谦,也就是现在的工部侍郎。我说他谎报灾情,贪了救灾的粮食,害得当地饿死很多人!可这份奏折,被张承谦以‘没有证据,可能是诬告’的理由,强行压了下去。”
刘正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怒火。
“不仅如此,半年后,那个钱谦不但没受罚,反而被张承谦说是‘难得的人才’,连升五级,调到京城当了工部侍郎!”
“陛下!这种贪官,居然是张承谦嘴里的人才!他这到底是要为国家选拔人才,还是要给国家招来灾祸!”
刘正风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刻又站出来几个御史。
“臣附议!我两年前也弹劾过兵部主事李默,说他私吞军饷,但奏折也一样没了下文!”
“我也曾……”
一桩桩被压下去的旧案,一件件被藏起来的罪行,在这一刻,全都被翻了出来。所有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张承谦。
金銮殿上,那些本来还想看热闹的老臣,现在也坐不住了,一个个脸色发青。他们能容忍官员之间争斗,但不能容忍这种动摇国家根基的贪腐。
兵部尚书周德海看着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
没救了。
萧文虎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再次躬身,对着龙椅上的景帝大声道:“陛下,既然这些大人,都是张尚书一手提拔的人才。”
“臣请求,当场提审张承谦,让他和这些他亲手选的人才,当面对质!”
景帝的脸沉得象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准。”
片刻后,在一队禁军的押送下,头发散乱,脸色灰白的张承谦,被像拖死狗一样,拖上了金銮殿。
当他看到殿上跪了一地自己的手下,看到那些人看着自己时怨恨又害怕的眼神,看到萧文虎手里那本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帐册时,他那颗早就凉透了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什么都不剩。
可这位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的老人,在最后关头,还是想活下去。
“陛下!陛下!老臣冤枉啊!”
张承谦被扔在地上,却挣扎着跪直了身体,对着龙椅,拼命磕头,眼泪直流。
“老臣,老臣也是被逼的!是太子!是废太子陆显拿我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逼我替他办事!”
他哭得声音都哑了,一边捶着胸口,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臣要是不听话,他就要……他就要杀我全家!老臣为大干辛苦一辈子,到老了,却为了保全家人,做了这些错事!老臣有罪!但老臣更是被他害的!求陛下明察!”
这一番哭诉,竟然真的让殿上几个心软的老臣,露出了一丝不忍的表情。
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学士甚至上前一步,尤豫的开口:“陛下,张大人伺奉过三代皇帝,也许……也许真的有什么苦衷……”
看着张承谦这出色的表演,看着那几个开始动摇的老臣,萧文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任由那些求情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才慢慢上前,平静的开口。
“陛下,被胁迫这个说法,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他先是肯定了对方的话,让张承谦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可下一刻,萧文虎话锋一转,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但如果,他不是被胁迫的。”
“他就是那个,教唆太子干出这种事的,主谋呢?”
这句话一出来,整个大殿都惊呆了。
张承谦的哭声一下子停了,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猛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萧文虎。
不等众人反应,萧文虎转过身,对着金銮殿外,大声喝道:
“传证人!”
“前礼部尚书,程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