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原本因为王康带兵前来而骚动不安的禁军,此刻鸦雀无声。他们可能不认识羽林军的副统领,但不可能不认识这位当朝一品,掌管天下官帽的吏部尚书。
瘫坐在地上的陆显,看到张承谦,眼中先是亮了一下,但那点光亮很快又被惊疑不定取代。
他来了,他最后的底牌亲自来了。
可他为什么会来?
萧文虎的陷阱,难道连这位“魁首”都算不出来吗?
“萧大人,深更半夜在城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演的是哪一出?”
张承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平静又从容,带着一股很有威严的口气。他说话的语气,就象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询问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老夫奉陛下密旨在城外办事,路过这里,却见又是刀又是枪的。怎么,京兆府办案,连老夫也要查问吗?”
他一开口,就把自己放在替皇帝办事的高度,把萧文虎的围捕说成是冲撞朝廷命官。
萧文虎看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老脸,淡淡的开口。
“张大人说笑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杂音。
“本官是在等人。”
萧文虎的目光,直直刺向马车里的张承谦。
“等一个,代号‘魁首’的人。”
“魁首”两个字一出口,张承谦平静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萧文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出戏,叫瓮中捉鳖。”萧文虎看着张承谦,一字一顿的说,“张大人,你就是那只自己钻进来的鳖。”
话音落下,张承谦的脸色终于变了。
萧文虎没再看他,只是抬起右手,对着身后的萧震,轻轻落下。
这个动作,就是命令!
“放箭!”
萧震压抑了许久的杀意,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一声咆哮,早已在街道两侧房顶上埋伏好的弓弩手,毫不尤豫的扣动了扳机!
“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带着破风声,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罩向了城门外那百馀名羽林军骑兵!
这变故来的太快,太突然!
王康的瞳孔在火光下猛的收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
“有埋伏!举盾!”
然而,一切都晚了。
这些羽林军虽然是精锐,但他们是骑兵,根本挡不住这种来自头顶和两侧的密集攻击。
“噗!噗!噗!”
利箭穿透盔甲和身体的声音连成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声响彻夜空。
只是一轮齐射,城门外那支还保持着整齐队形的骑兵,瞬间倒下了一大片。鲜血在火光下喷涌而出,将石板路染成暗红色。
“保护尚书大人!冲出去!”
王康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猛的一夹马肚子,手中长枪舞动,试图带着剩下的亲兵,冲开一条血路。
“杀!”
回答他的,是萧震雷鸣般的怒吼。
城门之内,数百名禁军士兵和血手帮的汉子,跟在萧震身后,冲杀而出!
刀光剑影瞬间交织在一起,兵器碰撞和惨叫声响成一片。
看着城外一边倒的屠杀,看着自己最后的希望被碾碎,跌坐在地的陆显,终于崩溃了。
“哈哈……哈哈哈哈……”
陆显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
“完了……全完了……萧文虎……你好狠的手段……”
他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脸上只剩下扭曲。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边。
郭阳。
从混战开始,郭阳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已经成了这副模样的废太子。
陆显的笑声停了,他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杀气,猛的转过头,对上了郭阳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那是看一个死物的眼神。
这一刻,陆显的疯狂凝固了,他知道,落在萧文虎手里,等待他的将是比死更可怕的审问。
他绝不接受!
“萧文虎!”陆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你赢了!但你休想从我嘴里再知道一个字!”
话音刚落,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我就是死,也绝不如你的愿!”
吼声中,他的右手飞快探入怀中,再伸出时,手指间已经多了一个不过一寸大小的黑色瓷瓶!
他没有丝毫尤豫,猛的仰起头,将那瓷瓶的瓶口,直接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不好,是毒药!
周围的禁军士兵脸色大变,想要上前,却已经来不及。
马车之中,张承谦的瞳孔也是猛的一缩。
只有萧文虎,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好象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可就在郭阳的手掌快要碰到陆显手腕的前一刻。
一道比他更快的黑影,好象凭空出现一样,悄悄出现在陆显身边。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那道黑影竟然反手一挡,用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来的短刀,精准的架住了郭阳肯定能打中的一掌。手掌和刀刃相撞,郭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竟然让他前进的身体停了一下。
好强的内力!
郭阳心里一惊,但来不及多想。
因为那道黑影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挡开郭阳后,那人手腕一翻,动作非常流畅,没有一点多馀,五指并拢成刀,精准的切在了陆显拿着瓷瓶的手腕筋脉上。
“啊!”
一声凄惨的痛呼从陆显嘴里发出,那是筋骨快要裂开的剧痛。他只觉得整条右臂一麻,手指再也用不上力气,那紧握着的黑色瓷瓶,脱手向上飞了出去。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那个小小的瓷瓶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那道黑影的动作还没有结束。
他切中陆显手腕的掌刀顺势抬起,五指张开,竟然在那瓷瓶快要落地的时候,稳稳的接在了手里。
整个过程,快得象闪电,从出现到夺下毒瓶,不过是眨眼之间。
一身普通的禁军校尉衣服,脸上戴着一张很普通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那双眼睛,却冷得象冰,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象刚才那场血腥的厮杀,和这惊心动魄的夺瓶,都只是场普通的演习。
瘫坐在地的陆显,捂着剧痛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