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不管是假名还是真名,都只是社交时所用的“面具”。在一开始的尴尬之后,两人一鸟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氛围—也就是说,该谈正事了。
谈一点,符合现在会面规格的“正事”。
作为沦敦地下阴影中的三大情报巨头之首,维拉本身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而在已然升华为【使徒】的当下,出场费更是水涨船高一就连通过线人间接联系,也得先行支付一笔价值不菲的“亮晶晶”。更别提科基尔此时这种“直接指名”的加急方式了。
【使徒】容纳神性,神性皆有位格。在自身的领域之内,第五印记的超凡者也和传说中的半神没什么两样了。要是仅仅只是为了芝麻大小的事就特意劳烦一位半神眼巴巴地过来一趟—
这么蠢的人也踏不上超凡道途,早就管理不好自己的欲望与冲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失控畸变就是了。
而很显然,科基尔并不是这种蠢货。
“尊敬的百舌爵士,我依照古老的礼节将您呼唤来此地,便是为了引用血脉之中的盟约,请求【飞鸟】们的庇护。“
正如称呼中的“公主”之名,即使一身饱经风霜的破烂穿着实在难以恭维,但女孩脸上的神色仍能称得上是“矜贵”。提起不存在的裙摆,科基尔虚虚做了个提裙礼,凝视着眼前羽毛五彩斑烂的飞鸟。
郑重开口。
“位于狮子以西,胜利以北,九大图书馆中的【谎言之墓】一向传承着名为【夜游术】的伟大学识。以庙堂与门扉之名,以道路和小径见证,天空中的飞鸟曾经与地上的群蛇有过交易/
一桩关于秘密,本身也是秘密的交易。”
一烬扬升,然心恒久。饿昭显血杯,病衬托寂静。烛通晓,而茧理解。至于剑——待它登场时,它是它自己的答案。”
随着箴言的逐步读出,被刻印于女孩舌尖的纹路轻颤,如同活物一般延伸这,将发音扭曲为错综复杂又微妙的韵律。
“九种方式,九种视界”,作为【谎言之墓】的秘传,夜游术的巅峰,技艺·【阙前格律】可以凭借特定的祷文来开启特定的道路—无论是实体的还是概念上的。
【阙前格律】
而这句非是【通晓者】不能掌握,近乎道出了除了【钥】之外八大准则各自特性的话语,只不过是开启真正盟约的钥匙罢了。
扑棱、扑棱不知何时,纷纷扬扬的黑色羽毛已经如同暴雨一般落下,将这间不大的房间中每一丝缝隙都堵得牢牢实实。有五彩斑烂的光斑仿佛幽灵一般附着在羽毛之上,不断镇压着随着科基尔的话语而自阴影中出现的诸多意象。
灰黑色的永夜森林,似虫又似鸟,多目警醒的有翼生物,宛如单调梆子般的振翅声,湿润的青笞,纠结的根系,苍白的月光和崎岖难行的雾气,空气中的黏腻气味宛如凝胶般灌入肺部,几乎要使人窒息
而在一切之上,是高大巍峨,如同石化巨人一般的寺庙!
【林地】之重,倾复而来!
不同于面色严肃,正在控制着影响范围,防止阴影浸透房间的维拉,此时的科基尔面无表情,如同紫水晶般的瞳孔已经涣散,但声音却从未有过地低沉而清淅。
“【鼓点与舞步】、【弦乐与歌谣】,这两项技艺曾经同出一源。早在第一滴墨水晕染之前,早在第一颗眼睛睁开之前,早在第一句言语诞生之前,音乐就已然存在于世。“
“不需要工具,也无需乐谱因为最初的音乐并非凡人的造物,而是得自高处;源于沙之蟠与海之荆棘,源于燧石之心与龙之子宫。他们的歌声先于他们作为信使踏上道路,而世界也以回声应答。”
“那些先于人类的神明【转轮】、【燧石】、【七蟠】、【浪潮】——他们早已逝去,坠入虚界,甚至死得更死—但失去虽多,留存亦多,他们曾经的歌谣仍然遗留于世。”
唤其名,其质应,这就是学徒为何在拜请中呼唤所拜请司辰尊名的原因。而即使是“已逝”的伟大存在,凡人也不能随意称呼其名讳一他们的力量虽然衰微,但就如藏于炉灰中的火星一般,仍然保留着一丝昔日的热力。
要是在场的不是一位堂堂的第五印记,神性上承接宙斯,有关“庇护”的使徒,那仅仅只是吐露这个秘密,就足以使整个旅馆的阴影开始暴走,自发将其重新埋葬!
此刻,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科基尔舌尖上的符文散发出有如实质的热力,如同利刃一般将血肉划出道道划痕,但她仿若无知无觉一般,只是以空洞的眼神凝视着维拉,哼唱起古老的歌谣。
“共鳞飞鸟,翼翅与利爪闪耀;
同翎蠕虫,再次被岩石亲吻;
吻以雪,吻以火,吻以枯萎。
这皆属于【盗火术】。”
飞鸟与蠕虫,歌声与言语。钙沸石和蓝宝石,与岩石一同失落于黑暗中。
麻烦,麻烦,还是麻烦。
有些头疼地感知着体内的灵性再度下降一截,原本就稀薄的现界之壁被【林地】延伸出的根系再度侵蚀,自从作为【百舌爵士】出道以来,维拉第一次不想接这么麻烦的活。
可是盟约就在面前,由不得她来做决定—就象为了生计而打工的客服小妹一样,即使是心里再无语,也要给客户回一句“在的亲,请给五星好评哟”。
昔日,众鸟的先祖还没有如今“鸟”这个称呼,而是所有凭借自己的力量飞行的“有翼者”统称。而所谓的“蠕虫”自然也不是真的虫子,而是身为大地之子的“有鳞者”。
其皆被纳入【介壳种】的复杂框架之中,互有血缘。
在石源诸神逝去之后,天穹开裂涌出鲜血,大地动摇绽开缝隙。有翼者们展翅上升,饮下了天空的鲜血,继承了曾经测绘世界的歌声。地,抚摸大地的伤□,从中觅得了言语的种子。
正因如此,众鸟的歌声中缺失了言语;所以鸟鸣既无开始,也无终结;正因如此,缺失了韵律的言辞无法通往高处,只能被困于大地之上。
因此,两族的先祖们一拍脑袋,合计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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