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毁的,就不能再建造;他打开的,便不得再闭合!”
竖瞳镀上一层变幻的紫色,片片蛇鳞从皮肤浮现,连声音也带着吐信般的嘶鸣;科基尔此时手握钥匙,念诵着来自于【钥】之准则的主导司辰·【钥匙巨蛇】的教悔。
一般来说,在如此之深的位置,远离了三大律法的响应,是不可能有司辰能听得到哪怕是最虔诚信徒的拜请————但事就是这么成了。
马提亚斯7:7“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受苦,就得到;叩门称启,就将你们洞开。”
通过科基尔的“请求”,【钥匙巨蛇】的力量无远弗届,从她身上所有能被称为“门洞”的所在涌出,就算是隔着工坊的阻隔,霍恩依旧能惊叹于那一分奇异的加持。
在现界的信仰体系中,【置闰】后诸多神秘衰弱,即使是传承着正统隐秘知识的大结社也开始转向地下,向着“小而精”的方向发展。只有自分裂后重组的【太阳教会】受到各方的默认,得以在超凡与凡俗隔离的现界中继续留存,且在各大国家实体都拥有独一无二的传教权。
—一起码在纸面上如此。实际执行嘛————不光完全不理会总部位于耶路撒冷的太阳教会,信仰自成体系的震旦,就连阿瓦隆也为了方便而搞出了“清教”这种东西。从信仰的大框架中独立而出。
众所周知,身为最主要的肉源司辰,【伤疤上校】与【钥匙巨蛇】乃是最初的战士与祭司。而祭司不仅要有所伺奉的神明,更要有追随其后的信徒————在作为“正教”的【太阳教会】之外,尚有信奉“圣亚割妮”,也即【钥匙巨蛇】面相之一的“密教”。
在太阳教会最为异端的支派中,教士们私下传阅着一本“未经批准”—一相当未经批准的福音书,《撒该福音》。一反常态的,书中并无赞颂太阳及其面相的事迹,而是夸耀了一位通过洞开自身肉体,在十字架上受七天七夜的折磨,最终扬升至梦界的伟大存在。
——预言中的救世主,生于拿撒勒的【弥赛亚】!
“要开启某些道路,人必须先开启自己:他身上的伤口其数为七,居屋之门其数为七,司辰的具名侍从其数为七,名为【钥】之准则凌驾于诸多之上,正因【钥匙巨蛇】乃是救恩之母!”
借着拜请【钥匙巨蛇】身为“弥撒亚”的面相,科基尔顺畅地绕过了“拜请司辰会被干扰与拦截”的困境,借取了那位司辰“慷慨仁慈”给予信徒的响应力量。
门关之圣徒、蜡烛之圣徒、灰烬之圣徒、对立之圣徒、鼓点之圣徒、鲜血之圣徒、茧化之圣徒,以及不必言说的圣徒————从代表【钥】的门扉而始,其馀的七大准则被统合为一处,尽数倾注于【瓦尔基里】与【欢宴兽】的对局之中!
由猎人与猎物共舞的死亡舞蹈,骤然中止!
突然而然地,在竭力检修工坊各模块,将其进一步爆改的霍恩眼前,许久未曾出现的光幕骤然弹出,一行行熟悉,又在细微之处有所不同的黯淡字迹浮现。
【检录影响:旧日时刻!】
【你也曾体验过它们;那些我们似乎在以他者的眼睛观察世界的时刻。如果那些时刻是真实存在的呢?如果那些时刻仅能在梦中存在呢?如果那些时刻根本不存在于这一历史呢?如果那些时刻正在向我们走来呢?】
【在一位钥之通晓者的唤起之下,于合适的时机,一缕昔日的历史被从尘封中解脱!
等等,什么被解脱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神话尚未被流入传说,传说尚未成为历史,蜈蚣尚未被逐出梦界的时刻,在遥远的彼方,一场盛大的狩猎开幕了。”
随着不止从何而来,如同出自盲眼诗人之口,古老沧桑的叙述声响起。原本荒凉枯寂的石板地面自然而然地溶解,化作松软的土壤,一颗颗树木自其中伸出,在突如其来的风下摇曳;就连漆黑压抑的天花板也变得明亮而高远起来,无止境地贴近真正意义上,未曾受到工业污染的蔚蓝天穹。
在近乎天翻地复的变化下,霍恩看着前方科基尔始终不曾改变的身影,结合光幕的提示,心中隐隐有着明悟产生。
—一我超,是口胡!
在三大律法的薄弱处,沦敦的最深层,诸多【覆画残迹】于此交汇之地。“应然”和“实然”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处处映射”,而是产生了一道可以被利用的鸿沟。
你说沦敦底部有【开膛手杰克】在漫游,有泰晤士河的恶臭雾气盘亘,还有本不该留存的【欢宴兽】择人而噬————那为什么,轮到我的时候,就不能也假设点什么了?
永恒纯净,历史杂合。即使对于同一件事,从不同观察者口中问出的叙述也千差万别。跟别提时时刻刻都在被编篡,有着千头万绪过往与无穷可能未来的历史。
借由工坊的灵性支持,靠着刚刚向着【钥匙巨蛇】来借力的大仪式,科基尔已经靠着手中的【圣彼得之钥】为触媒,自然而然的接入了沦敦的诸多【覆画残迹】中,甚至从无到有地开辟了一个新的“叙事线”。
“为贪婪所驱,为冷酷所迫,各抱目的的猎人们组成小队,来到一座沿山坡逶迤而上的古老森林中。有的布罗网设陷阱,有的放开猎犬去狩猎,有的隐藏身形,悄悄寻觅猎物的踪迹。”
而在崭新边界展开的同时,那个沧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没有停歇,而是以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继续下去,若有所指地影射着当下的情况。
“可喜可贺的是,在指引之下,猎人们终于来到一座峻峭的山谷,山谷里长满了浓密的芦苇和水杨,遮挡着人们的目光;那头野猪就躲在这里,如今,它已然被猎犬的狂吠声惊起,向着准备不足的猎人们发起冲锋。”
语调骤然一变,从原本的不紧不慢变为紧张焦急。在旁白的叙述下,于冉冉升起的森林中,【欢宴兽】骤然翻身,双眼喷涌出“被打搅”的烦躁怒火。
吼!
正如旁白中所预言————或是“规定”的那般,被惊扰的【欢宴兽】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开始向着正前方冲锋!
风暴汹汹,脚步隆隆。在【欢宴兽】的冲锋下,刚刚被“建模”而出的树木从中拦腰折断,溢出富含草木气息的树汁。而原本屏蔽身形的芦苇和水杨也被掀飞。在这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旁白的音调突兀抬升,好似剧情来到了一个高潮!
“折断了数不清的树木,踏平了数不清的野花野草。失去藏身之处的猎人们齐声呼喊,紧紧抓住手中的长矛!”
随着旁白的叙述,霍恩等人的身影在【欢宴兽】的斜前方显现而出,不再是原本的打扮,而是均换上了一身风格相称的猎装,而手中原本握持的奇物武器也被“化简”为了朴实的长矛。
这个叙事滤镜还是一视同仁的?
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长矛,在【命运之火】的探知下,霍恩可以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这只是一层“包装”。长矛坚硬的木质外皮下所包裹的正是他那把被重铸的【并非骑士】。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其“撕开”,使其恢复原本的面貌。
但届时,这片被辛辛苦苦构建而出的“野猪奇谭”也会变得不稳定,甚至因为包容了“画风以外”的事物而被直接摧毁。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现在,霍恩决定先静观其变。
我倒要看看,这个旁白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没有让霍恩失望,在野猪将要冲撞过来的关头,时间仿佛停止一般变得缓慢,只有旁白在激昂的讲述着。
“但那野猪也是头凶物,两只乌黑的小眼睛瞥见前方猎人人多势众,便打个旋避开他们,朝斜里冲刺而过。猎人们穷追不舍,朝它投掷矛枪和飞镖。”
被一股来自于“叙事”的力量牵引,霍恩假装顺从地抛出手中被“虚构”的简陋长矛,看着其在【欢宴兽】背上造成一道不大不小的擦伤,心中所有所思。
—一在被现今叙事复盖的“另一重感知”中,自己心爱的【并非骑士】还好端端挂在自己腰间。而那根“本不应该”对【欢宴兽】造成威胁的长矛竟然真的对其造成了伤害——尽管这只是一点点的皮外伤,但“无”与“有”之间本就隔着一道鸿沟。
难道说,只要顺应着这个剧本中的“人设”,就可以对【欢宴兽】造成真实不虚的伤害?
“然后—
—”
欣喜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突然大喘气的旁白打断。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肆虐的野猪,霍恩听着旁白的下一句叙说。
“投枪与飞镖如雨点般落下,砸在这头骇人恶兽的背部。可是这一切只能堪堪擦破它的硬皮,反而更加激起它的凶性与野蛮。它瞪着冒火的小眼睛重新转过头来,扑向穷追不舍的猎人们,顿时冲倒了四个准备不足的猎人,将他们当场踩死。”
老祖?何时来的。是了,我也爱你——不对不对,这都什么啊?!!!
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排空,霍恩看着那四个因为准备不足而不幸死亡的倒楣蛋,还有那张似曾相识,好象在炼金协会打过照面的脸,心中的猜测彻底确定了下来。
这里就是一个新的【边境】!
就如其名讳中所揭示的那般,【边境】从根子上就独立于有着三大律法封锁与限制的【现境】。而是服从更为不同的准则。
就如昔日萨利巴从【血杯教团】处背叛得来,可以近乎无限制培育【血】之灵性的移动边境·【血田】那般。此时被科基尔依靠沦敦特殊环境与大量灵性供给而塑造的临时边境,亦有着其内独特的规则。
被霍恩初步修复的工坊极为顺畅地融入了环境之中,成为了上演戏剧,承载演员的“舞台”。而霍恩等人自然是粉墨登场,成为了大戏开幕时的“群众”。
而现在,场上唯一的“主演”就只有【欢宴兽】,在场外作为枢钮的科基尔无法干涉的情况下,这场仓促开幕的戏剧流向自然由它来决定。
一要占据足够的“戏份”,这样才能在角力中压过【欢宴兽】,合情合理地将其“杀死”。
那么,既然主演已经就位,谁又来和它演出一场“对手戏”呢?
“你这危害卡吕冬国土的肮脏巨大猪!吃我一剑!”
狂喜的呐喊声自霍恩身后传来,一位女猎手自人群之后的“背景板”中身手流利地一跃而出,弯弓搭剑,以一把普通的长弓将手中的大剑“发射”而出!
?
在槽点太多的情况下,霍恩甚至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起。只得默默将“卡吕冬”这个关键词记下来,来自于上辈子的知识从脑海中被回忆而起。
【卡吕冬的野猪】—一这就是上辈子希腊神话中有名的怪兽。倒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强大或是高贵,而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而已。
—一前来讨伐它的英雄,实在太多了!
除了身为首领的墨勒阿革洛斯与射中第一箭的阿塔兰忒外,林林总总共计二十多个,几乎占希腊神话中半壁江山的英雄们齐聚一堂————然后光是有名有姓的都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伤亡根本无法统计。
如果现在是这个剧本的话————
盯着已经一跃而出,身形矫健的女猎人,感受着她身上突然显现而出,明显与旁人不同的“存在感”。霍恩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以及所扮演的角色为何。
眼前不用弓箭玩大剑的“阿塔兰忒”,就是之前?正在和【欢宴兽】对峙的娜斯塔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