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将士们激动的样子,李琚脸上也总算浮现一抹笑容。
他点点头,对着前来传讯的密探道:“万青干得不错,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守好新安城,莫要贪功冒进,等待平叛的各路大军会师!”
“是!”
密探领命而去,并不多言。
送走传讯的密探之后,李琚也不再多言,目光扫过城外旌旗猎猎的两万大军,随即,定格在河东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转过身,对着薛延招了招手。
“殿下!”
薛延顺势上前,拱手行礼。
李琚点点头,随口问道:“薛将军觉得,万青此举,能否改变战局?”
听见这话,薛延先是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看向城外。
片刻后,他摇头道:“局部的胜利,很难对整个战局造成什么决定性的影响,除非”
李琚挑眉,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高,封二位将军能突然从河东杀过来,而我们,也能将城外这两万大军”
他说到一半,便住口不语。
而李琚脸上,则是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他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传令吧,告诉将士们,即刻整备,让火炮营前移,火铳营准备好弹药,明日拂晓,咱们便出关,碾碎田承嗣!”
李琚这话一出,薛延顿时有些讶然,笑问道:“殿下对高仙芝、封常清、万青三位将军这么有信心?”
李琚看向他,反问道:“难道,你对他们没信心?”
薛延闻言,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薛延笑,李琚也笑,二人相识大笑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却无人知晓两人的笑声到底是何意味
而就在薛延和李琚开始筹备出城,一口吞下田承嗣麾下两万大军之时。
六千偏师全军覆没,新安城重新落入唐军之手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洛阳城。
洛阳城内,依旧还沉浸在“开国”喜悦中的安禄山听见这个消息,脸上的横肉瞬间扭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来报信的斥候,不敢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斥候浑身颤抖,赶忙将新安城已经陷落,安守忠留下的六千偏师全军覆没之事再说了一遍。
而安禄山听见这话,也终于忍不住瞬间暴跳如雷。
“废物!安守忠!田承嗣!都是废物!”
他的咆哮声响彻大殿,怒吼道:“朕的登基大典还没凉透,潼关几万大军的后路就被抄了?朕养你们何用!”
殿内一片死寂,“新朝百官”噤若寒蝉。杨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随即立刻换上焦急神色。
劝道:“陛下息怒,新安乃洛阳西面门户,新安陷落,若潼关之敌东出,两相呼应,则田承嗣将军危矣,当务之急,是立刻夺回新安,打通道路!”
听见这话,安禄山更是怒火攻心。
但他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夺回新安城。
他怒哼一声,小眼睛凶光四射,指着刚刚“受封”的安守忠,咬牙切齿:“安守忠,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点起四万精兵,给朕把新安夺回来,把那个唐将的脑袋拧下来给朕当夜壶!”
“末将遵旨!”
安守忠赶忙跪地领命,心中同样又惊又怒,心中将田承嗣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回来道个喜的功夫,田承嗣便能将自己陷入险地。
更让他疑惑的是,如今河洛之地,早都已经是他们的地盘了?
那支唐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战斗力还这么强。
难道是史思明败了,王忠嗣的朔方军南下了?
还是,李琚的安西军?
可安西军的主力,不是还在长安城里吗?
潼关外还有田承嗣的两万大军驻守,李琚从哪里摸出来的?
他心中升起万般疑惑,却也不敢再耽搁,迅速点齐四万精锐步骑后,便杀气腾腾扑向新安。
为保万全,他甚至采纳了部将张通儒的建议,分兵两路。
由张通儒率领一万五千步卒,火速驰援田承嗣,防止田承嗣被前后夹击,打成肉饼。
他自己则亲率两万五千精锐,直扑新安城,准备一举碾碎万青,重新稳固河洛通道。
就在安守忠连夜点齐大军,匆匆奔赴战场,准备一雪前耻之时。
潼关那沉重的关门,也在绞盘的咯吱声中缓缓洞开。
李琚一马当先,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身后,是肃杀严整的安西军阵。
火炮营率先推出关外,数十门沉重的大将军炮被骡马拖曳着,在预先勘测好的阵地上迅速架设,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数里外叛军连绵的营寨。
紧接着,三个方阵的火铳兵踏着整齐的步伐涌出关门,在火炮阵地前列阵。
长矛手紧随其后,锋锐的矛尖组成钢铁丛林。
两翼,薛延率领的安西铁骑如同展开的黑色羽翼,缓缓压上,马蹄声沉闷如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叛军营寨之中,田承嗣看着突然出城迎战的大军,瞳孔瞬间紧缩。
昨夜,他也收到了新安城陷落的消息。
但他并未回师救援。
毕竟,新安只是一座孤城,他能收到的消息,洛阳也肯定能收到。
新安陷落,洛阳必定派兵来援。
他并不认为,新安城内那区区一万人的唐军,能挡得住洛阳城内的数万大军。
但他却是万万没料到,不过短短一夜时间,潼关城中的守军,竟然就有了胆子出城与他决战。
是因为新安城的光复,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勇气吗?
还是说,是因为看不上他田承嗣这个名声远不如安守忠的将领?
“狂妄!”
“凭这点人马,就敢出关野战?李琚小儿,真当某家是泥捏的不成?”
望着不断涌出关城的大军,田承嗣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新安的变故,虽让他心头蒙上浓重的阴影。
但眼前这份被轻视的愤怒,反而暂时压过了惊疑。
他麾下尚有两万精锐,皆是随他南征北站的悍卒,岂容小觑?
“传令!”
田承嗣声音嘶哑,带着被激怒的戾气:“前军步卒列阵迎敌,弓弩手准备。左右两翼骑兵,给老子压住阵脚,待其发起冲锋的瞬间,便给我直冲其本阵,给本帅剁了李琚那厮的头颅!”
他厉声下令,誓要要用一场血战,洗刷新安失利的耻辱。
更要在安守忠援军抵达前,立下这泼天大功!
关前,李琚端坐马上,目光冰冷地扫过对面叛军如蚁群般涌出营寨,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
“不知死活。”
他低语一声,随即猛地抬起右手:“薛延!”
“末将在!”
薛延策马上前,眼中战意熊熊。
“看到那面‘田’字帅旗了吗?”
李琚马鞭一指叛军中军方向,咧嘴笑道:“待会儿,它就是你的靶子,好好教教他们,什么叫做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