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隶属于哪一大罪。”
“我可不记得自己跟你们有过什么牵扯。”
老妇人缓缓说道,刻意压下了心底的惊悸。
她攥紧藏在手中的塔罗牌,破旧的袍角在无风的街道上微微颤动,做好了随时遁走的准备。
她一生谨慎,哪怕追逐力量时走了捷径,也始终避开与深渊相关的一切。
那些不该招惹的禁忌,她从不敢碰。
黑袍之下的阴影没有立刻回应,只有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阴冷。
“我在您的身上嗅到了嫉妒的味道。”
“它告诉我,您感到了不公。”
阴影微微前倾,袍帽下的漆黑愈发浓郁,仿佛能吞噬周遭所有微弱的光线。
,,老妇人的心脏猛地一沉,不是因为这话戳中了她心底的怨恨。
而是在阴影开口的间,她暗中占卜的逃生路径,竟彻底崩塌!
占下术此刻象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无论如何都无法绕开这堵墙。
街角的风愈发冰冷,卷起地上的枯叶。
老妇人冷漠道,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掌心的塔罗牌,牌面边缘几乎被捏得变形。
“我现在只是一个瞎眼的老太婆,可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的。”
语气没有半分试探,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戒备。
她太清楚深渊的行事风格,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对方越是蛊惑,她便越是警剔。
黑袍人站在对面,袍帽下的漆黑没有丝毫波动,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毒蛇吐信般缠绕过来。
“我现在暂时不需要你的帮助。”
话音顿了顿,那蛊惑的意味愈发浓重。
“但是————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看着梅瑞狄斯顺风顺水,坐拥老师的传承,付出的代价远比自己轻巧?
甘心自己半生追逐,最后却落得双自失明的下场?
甘心被命运如此不公地对待?
这些话没有明说,却字字句句戳中了老妇人心底最深的执念。
若是换做心志不坚之人,此刻怕是早已被这股不甘冲昏头脑,当场倒戈。
可老妇人只是缓缓垂下眼帘,空洞的眼瞳对着地面,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这种低级的诱惑,她听了大半辈子。
深渊的机会从来都伴随着致命的代价,一旦踏进去,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不必多言。”
老夫人冷冷开口,打断了黑袍人的蛊惑。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力早已沉入心底,催动着魔力疯狂占下。
深渊之人向来目的性极强,他们究竟为何会找上自己?
可无论她如何调动占卜术,感知到的只有一片浓稠的黑色迷雾。
那迷雾像活物一般,死死包裹着真相,任凭她的精神力如何冲撞,都无法撕开一丝缝隙。
魔力在体内急速消耗,额头不由渗出密密的冷汗。
“嫉妒大罪么————”
老妇人在心中默念,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她认出来了,这是来自嫉妒大罪。
只有位列深渊高层的存在,才有如此强大的屏蔽力量,将所有占卜都彻底隔绝。
这已经足够说明,眼前的黑袍人绝非什么小角色,至少是嫉妒大罪麾下的内核成员。
“还在尤豫吗?”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你的嫉妒之罪燃烧得如此旺盛,但依旧能够控制,可真是难得。”
话音未落,黑袍人抬起了手,指尖微微一弹。
同一瞬间,一道黑线便直接没入了老妇人的眉心。
“因果律!”
老妇人的瞳孔便骤然收缩,空洞的眼瞳里翻涌着极致的震惊。
这象一道惊雷劈碎了最后的侥幸,她太清楚这种手段的恐怖了。
攻击尚未真正发动,结果却已然既定。
这就是典型的因果律手段。
黑袍人抬手的动作只是因,而黑线没入眉心的瞬间便是果。
中间没有任何可规避的过程,没有任何可抵挡的馀地。这是凌驾于普通魔法之上的、直指命运本质的攻击!
老妇人下意识地想要调动魔力反击,哪怕只是凝聚一丝法则自保也好。
可就在这时,眉心处传来的冰冷触感瞬间蔓延至全身,象是一颗种子在识海深处破土而出,疯狂汲取着她心底的嫉妒情绪。
那股原本被她强行压制的怨恨,此刻象是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在精神世界里横冲直撞。
凭什么梅瑞狄斯天赋异禀,能得到老师的倾囊相授?
凭什么她能继承庄园与传承?
凭什么同样窥探未知命运,她付出的代价比自己小?
凭什么命运永远偏袒那个师妹?
无数个凭什么像潮水般涌入脑海,争先恐后地占据着她的思想,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那些潜藏在心底多年的嫉妒,在这颗种子的催化下,变得愈发汹涌、愈发炽烈,几乎要化作实质的黑色雾气,萦绕在她的周身。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斗,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滴落,可她却浑然不觉。
脑海里全是梅瑞狄斯淡然的侧脸,全是两人从小到大的差距,全是那份深入骨髓的嫉妒。
这些念头像藤蔓般缠绕住她的理智,一点点将其勒紧、碾碎。
“就这样吧,我过来也只是通知你一声。”
黑袍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袍帽下的阴影没有丝毫波澜。
对他而言,种下嫉妒之种便已完成目的,剩下的只需静待种子生根发芽。
当老妇人彻底被嫉妒吞噬,自然会主动臣服深渊,成为可用之棋。
随后他准备离开这片街角,不再浪费时间关注一个注定会沉沦的棋子。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却瞥见了一道身影。
那人斜倚在不远处的商铺廊柱下,身着剪裁考究的深色礼服,领口别着一枚泛着幽光的宝石领针,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嫉妒的使者脚步一顿,语气依旧冷淡,听不出丝毫意外。
“葛朗台,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收集那么多的占卜师。”
葛朗台眯着眼,露出一脸的笑容。
“这与你无关。”
嫉妒的使者淡淡道。
“既然不想说,那便算了吧,我想向你借一个人。”
葛朗台耸耸肩,并不在意他的冷漠。
“谁?”
“她。”
葛朗台指向了嫉妒使者身后的那个老妇人。
此刻老妇人正跪倒在地上,她已彻底失去反抗之力,黑色的负面情绪从她周身蒸腾而上,嘴里不断喃喃着凭什么,整个人都在被深渊力量快速腐化。
若是在巅峰时期,她或许还能抵挡片刻。
可如今,她因为窥探了不该窥探的命运,付出双眼失明的代价,实力也下降了一些。
尚未恢复便被种下嫉妒之种,面对深渊力量的侵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黑色的藤蔓已彻底缠住她的识海,理智正在飞速崩塌,口中的嘶吼渐渐变成无意识的呢喃。
藏在阴影之中的眼睛冷冷看向了葛朗台。
“我知道,你想通过她来腐化那位大占卜师。”
“放心,我只借几天,几天后就能完好的归还回来。”
葛朗台勾起一副商人特有的谄媚笑容。
“而且————有一部分宫廷占卜师是被你控制的吧?”
“我也想借用他们一段时间。
,嫉妒的使者微微皱眉。
“我不是要进行占卜,我需要他们共同编织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命运。”
葛朗台脸上的笑容骤然敛去,语气渐渐严肃了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闪亮的金币,随后将金币轻轻抛向嫉妒的使者。
“等到事成之后,我可以提供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控制帝国内绝大部分占卜师的机会。”
“这个交易可还满意?”
金币在空中划过,落入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嫉妒的使者没有说话,似乎在进行思考。
片刻后。
“我明白了,交易达成。”
露西娅回到圣罗兰的数日后。
一处庭院之中。
“小姐,这是关于勇者的一些传记,还有历代勇者的详细情况。”
修亚有些吃力的抱着一摞厚重的书籍,从回廊那头走来。
她修行过骑士法,按理来说寻常重物根本难不倒她,难以对她造成压力。
可是这些书籍并不平凡。
尤其是关于历代勇者的叙述部分,更是显得极为厚重。
因为那一个个勇者的名字,承载了非凡的力量。
修亚走到石桌旁,小心翼翼地将书籍放下。
但刚一松手,就听见一声轻响。
石质的桌面竟裂开了一道细缝,随后浅灰色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开。
修亚正想道歉,却见露西娅抬了抬手,指尖凝起一缕淡蓝色的微光,像流水般淌向石桌。
下一刻,裂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恩,辛苦你了。”
露西娅收回手,转头看向修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不辛苦的,小姐要的东西,我肯定尽快找来。”
修亚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站在一旁,看着露西娅从书堆顶上抽出一本书。
露西娅没有象从前那样随手翻几页就丢开,而是认真看了起来。
少女偶尔会抬手,用一缕极细的光丝在书页旁做标记。
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将她垂落的发丝染成浅浅的金色。
修亚心底暗暗泛起一阵感慨,小姐如今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竟然能安安静静的坐着看书了!
没有象往常一样看着看着就打瞌睡,而且还不是那种囫囵吞枣式的阅读。
修亚哪怕一直贴身跟在露西娅身边,目睹着这些变化一点一滴地发生,可此刻回想起来,仍觉得这些改变超乎想象。
要是几个月没见,她肯定就认不出来自家小姐了。
也难怪小姐和主教大人之间显得那么生疏,甚至因为这几天小姐回来没有去看望他,主教还发了一顿怒火。
想到当时主教大人阴沉的脸色,修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悄悄攥紧了衣角。
“修亚,那份名单出来了吗?”
露西娅的声音打断了修亚的思绪,她抬起头,见小姐已停下翻书的动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连忙应声。
“小姐,快了。”
露西娅所要的那份名单,是圣罗兰内去年和今年所有入城的男性法师名单,年龄位于二十岁以下。
这份名单筛选条件严格,整理起来并不容易。
“里面有路易吗?”
露西娅又问,指尖轻轻搭在书页边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听那边说是有,好象有六个人的样子。”
路易这个名字比较大众,而且进入圣罗兰的人数非常多,来自全国各地。
因此有相同名字的人并不奇怪。
露西娅正在翻页的手不由停住。
如果那六个人里面没有自己熟知的面孔,那么极有可能是路易更改了名字。
一想到这儿,露西娅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想要从如此庞大的名单里找出一个改了名字的人,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恐怕得耗费好长一段时间,而且还不一定能顺利找到。
露西娅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忧郁,漂亮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懊恼。
可恶,等找到他之后,她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才行。
她在心里暗自咬牙切齿地想着,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各种报复的场景。
可刚这么一想,她又有些尤豫了,要是惩罚得太狠,好象又有点舍不得————
要不,就让他当自己的内侍吧?
这样一来,他平日里的职责就是给自己端茶倒水,在自己劳累的时候帮忙按摩捶腿,到了晚上嘛,还要负责暖床什么的——————
嘿嘿————
一旁的修亚正低着头,眼角馀光瞥见露西娅的模样,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此刻的露西娅正捧着书籍,一副出神的样子,还时不时傻乐呵一声,那模样和之前安静看书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修亚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熟悉感。
她认识的那个小姐好象又回来了。
修亚忽然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心口。
她就说嘛,小姐怎么可能真的是喜欢安安静静看书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