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泰酒店宴会厅,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关氏集团与东盛顾氏集团的合作,吸引了全城媒体的目光。
梅瑜身着一套量身定制的香槟色套装,颈间佩戴着色泽温润的珍珠项链,站在略显靠后的位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关氏女主人的得体微笑。她优雅地端着香槟杯,与几位相熟的董事和商界名流寒暄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宴会厅前方那铺着深蓝色绒布、装饰着鲜花的签约台上。 关璐正站在台前,与顾氏集团的掌门人顾浩博握手。镁光灯瞬间亮成一片,将两人笼罩在耀眼的光晕中。
“演技实在高超。”梅瑜看着关璐,心底冷冷地哼了一声。
今天的关璐,身穿一袭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整个人显得干练、优雅,又充满力量感。她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与顾浩博交谈时,眼神明亮,举止大方得体,完全看不出就在不久前,她还因何家的打压和内心的纷扰而流露出脆弱。
梅瑜不得不承认,这个继女在公众场合确实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老练。
此刻的关璐,神采飞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俨然一位运筹帷幄的年轻掌门人。这种光芒,刺得梅瑜眼睛微微发疼。
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关璐与顾浩博分别代表双方在厚重的合作协议上签下名字。交换文本时,两人再次握手,面向镜头,笑容完美无瑕。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梅瑜也跟着轻轻鼓掌,嘴角的弧度维持得无懈可击,但指甲却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看着关璐与顾浩博并肩站在一起,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俨然是全场瞩目的焦点。这意味着,关璐凭借与顾家的联盟,不仅暂时顶住了何家的压力,更在集团内部进一步巩固了她的权威和地位。
那些原本对她年轻上位颇有微词的董事们,此刻看关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认可和热切。这无疑让梅瑜处心积虑想要削弱关璐权力的计划受到了重挫。
接下来是媒体采访环节。记者的问题大多集中在合作本身。
“关总,请问这次关氏与顾氏的战略合作,主要聚焦在哪些领域?”一位记者提问。
关璐从容应对,声音清晰悦耳:“感谢提问。本次合作将重点围绕高端文旅度假区的开发、新能源技术的应用与储能项目,以及未来在科技创新产业园区的共建展开。我们相信,关氏在实体产业和本地资源上的优势,与顾氏在资本运作和跨区域布局上的经验,将形成强大的互补效应。
顾浩博也补充道:“不错,我们看好南江未来的发展潜力。与关氏的合作,是优势互补,强强联合,旨在打造区域合作的标杆项目。”
双方的回答滴水不漏,完全围绕商业逻辑展开,丝毫没有提及最近的波折,仿佛何家的打压从未发生过一般。
梅瑜静静地听着,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飞速盘算。文旅、新能源、科技园区这些都是当前最受政策支持、也最具想象空间的领域。关璐这一步棋走得又准又稳,不仅找到了强有力的外援,更在战略上占据了高地。
签约仪式后的酒会环节,气氛轻松了不少。关璐正与顾浩博以及几位重要嘉宾寒暄,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声笑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顾浩博举起香槟杯,笑容温和地看向关璐:“关总,今天的签约非常成功。接下来具体的推进,还要多辛苦你和你的团队。”
他话锋一转,语气自然地提到了那个关璐最怕听到的名字,“对了,下次找个时间,请allen也一起坐坐。有些宏观层面的想法,很想再听听他的见解。”
对于allen的身份,顾浩博实际上已知道他不仅是妹妹顾清妍的患者,同时也是自己的匿名外部专家,现在更是关氏集团总裁关璐的未婚夫,而且正是掌握了这个秘密,他才放心的与关氏进行商业合作。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零点几秒。关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她几乎在同时,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半分,眼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些许无奈和自豪的光芒,反应快得惊人。
“顾总您太客气了。”
她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亲昵的抱怨:“您可别这么夸他,不然他更要骄傲了。”她轻轻摇头,仿佛在说一个甜蜜的负担,“不过真不巧,他这两天刚好不在南江。苏黎世那边他有点紧急的事务,非要他亲自过去处理一下,走得急,连手机都忘了带,还是用当地临时电话给我报的平安。”
她解释得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未婚夫事业繁忙、偶尔丢三落四”的小小抱怨,完美地将“失联”包装成了“跨国公务繁忙且通讯不便”。
“哦?这样啊,那真是遗憾。”顾浩博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那就等他回来再说,来日方长。”
,!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却带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声音插了进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梅瑜端着酒杯,笑吟吟地走近,很自然地站到了关璐身边,一副亲密长辈的模样。她目光柔和地扫过顾浩博,最后落在关璐脸上,“璐璐,今天辛苦了,表现得很棒。”
“梅姨。”关璐微微颔首,笑容不变,但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梅瑜仿佛刚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关璐的手臂,语气热络地对顾浩博说:“顾总,您刚才是在问allen吧?哎,这孩子确实是难得,又稳重又体贴,我们璐璐有他陪着,我也放心不少。”
她转头看向关璐,眼神充满了“慈爱”的期待,“说起来,allen回来之后,你一定要带他回家吃顿饭。一直就说要请他来家吃饭,说丢说丢的,再说你你爸也想见见他我们自家人好好聚聚。”
“家宴”两个字,像两颗钉子,狠狠砸在关璐心上。
在顾浩博面前,她无法拒绝这种“合情合理”的家族邀请,否则立刻就会引起怀疑。
关璐感到一阵眩晕,但她强迫自己迎上梅瑜“关切”的目光,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明媚了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歉意:
“梅姨,您的心意我和allen心领了。只是他这次去苏黎世,事情好像有点复杂,归期未定。而且您也知道,他那个人,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等他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押着他去拜访您和爸爸,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多准备几个他爱吃的菜。”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接受了“好意”,又用“归期未定”和“工作狂”的特性将时间无限期推后,还反过来用“念叨手艺”捧了梅瑜一下,显得真实而亲切。
梅瑜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冷光,但脸上笑容依旧温婉:“好好好,工作要紧,你们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那我们就说定了,等他回来,可不许再找借口哦。”她的话像是玩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一定。”关璐笑着点头,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借以掩饰指尖的微颤。
短暂的交流结束,顾浩博被其他人引开。梅瑜又和关璐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心话,便也优雅地转身,融入了其他宾客中。
关璐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在梅瑜转身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淡去了几分,虽然依旧得体,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眼底深处那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和空洞。她刚刚又打赢了一场小小的遭遇战,但代价是心力交瘁。每一次关于“allen”的谎言,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一根稻草。
她不知道这根弦,还能绷多久。而梅瑜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试探,让她明白,风暴远未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她必须尽快找到刘军,否则,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堡垒,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滨江雅苑。
关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高跟鞋踢倒在玄关,甚至没有开灯,便任由自己沉入客厅沙发无边的黑暗中。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城市的霓虹,只有中央控制器待机的微弱红光,像一只窥伺的眼,映照出她轮廓僵硬的侧影。
签约仪式上的觥筹交错、顾浩博的赞赏、梅瑜那带着探究的“慈爱”目光、还有她自己无懈可击的笑容和应对所有声音和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虚和疲惫。白天的强撑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此刻,铠甲碎裂,露出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脆弱。
她蜷缩在沙发里,仿佛这样才能抵御那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良久,她摸索到扔在一旁的手包,拿出手机。
屏幕的冷光瞬间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她无视了所有未读消息和邮件,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迫切,划开屏幕,径直点开了手机相册。
指尖滑动,一张张照片在黑暗中亮起,像一扇扇通往过去的、再也不能回头的窗。
第一张,是刘军系着她买的那条深蓝色围裙,在厨房流理台前切菜的背影。光线温暖,他肩膀的线条宽阔而安稳,微微低头的角度显得异常专注。当时她偷偷拍下这张,还被他发现,回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她当时误读为“纵容”的温和。现在想来,那或许只是一种基于职责的容忍?
心脏像被细针密密麻麻地刺中,酸涩的痛楚迅速蔓延。
她飞快地划到下一张。是他在书房,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膝上放着一本厚重的金融期刊,他微微蹙着眉,手指轻点着书页,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当时觉得这画面静谧美好,如今却只看到一种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与她无关的疏离。
再往下,是他们在游乐园。她闹着要坐旋转木马,他陪她一起,他坐在她外侧的那匹马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真切的弧度。她当时笑靥如花,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现在放大细看,他眼神深处,是否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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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城市广场喂鸽子的连拍。她撒着鸽食,鸽子扑棱着翅膀围过来,她笑得开心无比
每一张照片,都曾是她用来证明“幸福”的证据。此刻,却都变成了凌迟她心灵的刀片。照片越温馨,回忆越清晰,现实的冰冷和残酷就越发刺骨。
她再也看不下去,猛地退出相册,仿佛被烫到一般。指尖却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个绿色的、标注为“allen”的微信聊天界面。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好多天前,她发出的那些石沉大海的、带着哀求意味的信息。上面是更早之前,他们关于晚餐吃什么、几点回家之类的、平淡却让她如今怀念到心痛的日常对话。
他一直没有拉黑她。
这种“仁慈”,比直接的决绝更让她痛苦。这像一种无声的宣判:你已不值得我浪费任何情绪,哪怕是厌恶。
这种认知让她浑身发冷。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指尖颤抖着,开始在对话框里输入。一开始,她还试图维持一点可怜的体面,语句破碎而克制:
“今天和顾氏签约了,很顺利。如果你在,应该会为我高兴吧。”
“我我很想你。”
写到这一句,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泪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屏幕上,晕开了字迹。她不管不顾,手指越来越快,仿佛要将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全部倾泻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再多次对不起也没用”
“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失去你”
“你告诉我三个月期限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一切都在掌控中”
“我不是想控制你我真的爱上你了,allen,不不管你是谁,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当面说清楚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别不理我”
“没有你,这房子好空,好冷我快撑不下去了”
“求你了回我一句话好吗?一个字也好”
她语无伦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长长的绿色对话框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充满了绝望的、卑微的乞求。她把自己最不堪、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个沉默的对话框前。
然而,无论她发送多少条,对面始终是一片死寂的空白。没有“对方正在输入”,只有她一个人疯狂的自言自语,像一场荒诞的独角戏。
最后,她耗尽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软软地跌在沙发角落。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空旷寂静的公寓里低低回响,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她不知道,她这些浸透泪水的文字,注定无法抵达那个她思念成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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