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像被掐住脖的鸭子,脸憋得通红。
高记牙行,高福,全有个高字!
严世蕃早就查过这牙行,牙帖是从户部弄出来的,有点背景但不大,因此严世蕃敢大张旗鼓的欺负“马尚行”。
谁想,凭空跳出一道这么硬的关係!
高福现在可比黄锦厉害多了!整日伴在君侧,有什么话轻轻一吹,便能吹进陛下耳朵里!
“高,高公公,全是误会,误会。”
严世蕃只能当孙子。
郝师爷往后一退,躲在高公公身后,颤声道:“你整日来收例钱,我还哪有余得给你!这铺子你直接拿去吧!”
严世蕃在心中骂遍马家祖宗十八代。
他尚且不知,骂还骂偏了。
高福眼睛里儘是冰碴,
“你们严家现在好威风啊,当爹的官拜礼部尚书,当儿子的上任顺天府治中,但你別忘嘍,头上还顶著天呢。”
“高公公言重,不敢忘,不敢忘。”
严世蕃身后一眾狗腿子全被堵在门外,严世蕃又是躬身、又是作揖,大腚前撅后撅闷到小弟们脸上,嚇得他们忙拉开距离。
严世蕃忙扫过高记牙行,“这里冷得很,我去弄几个火盆,再拉些炭来!”
高福没继续搭理严世蕃,顺天府治中厉害不假,但照比大牌子什么都不是。
严世蕃回身一看,狗腿子们跑那老远,拿他们撒气,
“死那么远干什么?!弄些火盆来!”
没用上一炷香的功夫,牙行內暖如春。
“高公公,我接著干事去了。”严世蕃赔笑著后退,被门槛绊倒,摔得四脚朝天,严世蕃气得大口大口喘粗气,却不敢发作,带著狗腿子们扑进临家店铺。
没一会儿,一阵打砸喝骂声隔墙传过来。
郝师爷忍笑,高福看向郝仁,他知自己与严世蕃不是碰巧撞上,
“高大人,我实在没法子,只能请出您这尊菩萨。”
“哼,你小子歪心思最多,严家最近狂没边,我正好想敲打敲打他们,严世蕃要是还敢来,你再找我。”
郝仁心知肚明,高公公只帮这一次,自己也不会傻到去找第二次,俩人关係还没到那份上。
“想他也不敢再来!”
“时候不早,”高福起身,那边小太监也起身,“最近粮食的买卖別做,这价钱要跌穿了。”
郝仁心中一惊,没多问,“小人记住了。”
高福点点头,踏上暖轿。
听人劝吃饱饭,郝仁唤来高冲,“听到没,应是要出什么大事,粮食的买卖全別做了。”
眨眼间铺子里多出几个大火盆,高冲脸上暖回血色,心情也好了,
“知道了,爷。”
郝仁对高冲颇为不满,
“叫你去招待小公公,你杵在那像个死人什么意思?”
“我,我,”高冲支吾两声,他实属不愿意对阉人赔笑脸,狡辩道,“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又没得罪人。”
郝仁骂道:“蠢东西,什么时候你自己得罪人也知道了?就是不经意的话,不经意的事才得罪人。你是个屁,宫里公公你能得罪起吗?”
高冲觉得委屈。
“我把铺子里的事做好就行了。”
“说两句好话能不能噎死你!把自己当靖节先生了?开铺子就是当孙子的,把腰弯下来!”
高冲听不懂郝师爷的话,只当郝师爷全在训他,自己走到柜檯后揣手生闷气去。
郝师爷跟这榆木脑袋置不起气,提著帐本走了。
有人更委屈。 户部尚书王杲噎著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
“你这代折之法办得不好,今年收上的粮食不足数啊。”
內阁首辅夏言皱眉看摺子。
言语中虽没什么起伏,但在场眾人都听出了责怪。
记得王杲弄出的代折法不?
准许受灾后缴不出粮食的府县,以银子代折。
这法子嘉靖都说好,內阁眾员论都没论一致通过。
眼下又说这代折法不好了?!
议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呢!
其余阁员没有帮王杲说话的。
翟鑾一直是有他没他都行。
甘为霖看笑话还来不及,更不可能帮王杲说话。
还有兵部尚书王廷相,
这人像是痴傻了,现在若有人突然碰一下他,定把他嚇一大跳!
扳倒翊国公郭勛,王廷相终於能如愿清军役,可不过几月功夫,王廷相遭受巨大的折磨,大到被刺杀、下毒不说,小到府內被扔进死狗、泔水更是不计其数,这可是在紫禁城啊!遭刺的还是二品堂官!
有一回王廷相差点死了,幸好被路过的锦衣卫救下。
查出不少罪犯,人家也认,可抓了以后还有。王廷相现在如受惊的小鹿,极其虚弱。
王杲更指望不上王廷相了。
但他不能任由夏言扣锅!
王杲重声道:“夏阁老,若把今年的贡粮算成银子,再加上代折的银子,收上的款要比往年多三成,代折之法怎又不好了呢?”
王杲嗓门太大,把身旁的王廷相嚇一跳。
夏言看王廷相一眼,
“你小点声。”
王杲唬著脸。
夏言又道:“弄来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能换来粮食吗。这些粮食不足数,宫里吃著尚且拮据,哪里够给百官发餉?”
那再拿银子买粮不就是了!
王杲心里再顶撞一句。
反正他看不出代折之法的毛病。
粮换银子,银子换粮,倒来倒去就是了。
至於特意为此事开一次內阁会吗?
“夏阁老,那您是什么意思?”王杲反问。
见气氛剑拔弩张,翟鑾出来打圆,
“景初,有事我们就议嘛,不必如此。”
王杲腾得起身,说別的事他能忍,攻訐代折法他绝忍不了!
“若代折法真有什么差错我认!可朝廷要粮食,我给了,要银子我也给了,粮食不足数,拿多出去的银子买就是!
夏阁老这话说的,不是欲加之罪吗?!”
王廷相扶额起身,“我出去喘口气。”
王杲委屈得不行!
这家也太难操持!做哪家媳妇也没他这么受气吧!
最重要的是,王杲根本不知道代折法哪里有问题!
夏言轻轻一扔摺子,
“今日先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