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便。
工部尚书甘为霖初入內阁,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郑公公都要被甘为霖气笑了,他再开口递话说不过去,给兵部尚书张瓚使了个眼色。
张瓚没法再装看不见,咳嗽两声,
“咳咳,甘大人,夏阁老叫你说,你畅所欲言便是。你我俱是为国为民,有什么说什么,不必拘谨。”
“王大人,工部要请拨款。”甘为霖鼓起勇气。
王杲点头,淡淡道,“要做什么?要多少?”
“几处宫殿年久失修,最近的乾清宫距上次修葺已是正德年间的事,前些日子有公公瞧见文华殿內的栋樑开裂了”
顿了顿。
郑公公不动声色,“是有此事。”
甘为霖继续道:“此事再拖不得,我粗算一下,恐怕要三百五十万。”
“三百五十万?!”王杲手一抖,茶水溅了鬍子,“要这么多吗?”
甘为霖苦笑:“王大人,我已经是精打细算要的。木材要从云贵大山里运,光这一项的费就要一百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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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不用漕运?”
“你有所不知。”甘为霖解释道,“重点不是用漕运运到京城,费钱的是从山中运到漕运那一截,山路难走,运出来不免开山伐木,人物俱废,这钱如何省?”
甘为霖点到为止,再不说了。
反正难题都拋给了户部!
除了夏言仰著头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其余人皆是眼观鼻,把头埋下。
谁也不傻,说是修葺宫殿,实则这钱是要用来建道观的!
可这理由找得太好,挑不出一点毛病。宫殿年久失修,都看到文华殿开裂了,工部找你户部要钱,你户部不批,若真来个房倒屋塌出了什么事,你王杲能担待得起吗?
当官是工作,犯不著赔上身家性命吧!
王杲是真掏不出这钱!
自用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化解批粮益都县的事,王杲这招用得愈发熟稔,可谓一招鲜吃遍天。
安南军费事情解决了,王杲本能閒下心,想办法弄钱投入到两淮漕运,没想到尚未起步,转眼又是一笔天大的数字砸下来!
三百五十万啊!
大明朝一年的粮食税收折银不过两百万两上下!
若拨了这笔钱,国库將出现巨大赤字!
“若王大人不信,等会我带你去文华殿看看。”工部尚书甘为霖学得真快!嘉靖赞甘为霖敏能集事。
敏是八面玲瓏,会看眼色。
能集事,便是能划拉。
又会看眼色,又能划拉,难怪其余各部尚书来去如水,独他一占工部尚书便是十五年!除了被郭勛弹劾,歇了两年外,从嘉靖二年到嘉靖十九年,长盛不衰!
“不必看,不必看。”王杲额顶又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无比后悔批了安南军费!
陛下因此事生气,杀进內阁,训了王杲一通!
王杲想著,这钱不批恐怕也行!
给兵部批钱似开闸放水,再也收不住,之后工部要钱你批不批?礼部呢?吏部要给官员开俸啊,你也得批吧!
倒不如都不批了!一碗水端平!
王杲求助似的看向夏言,
夏言开口:“甘大人,你不必催,现在各府院內谁不缺钱?不止是京中,各外地府要不要钱?”
甘为霖怕夏言怕到了骨子里,夏言一开口,立刻便把甘为霖积攒起来的声势打下去了!
郑公公面容一肃。
找王杲要钱不难,难的是过夏言这一关,他们早想到夏言不会轻易让户部拨出这钱!
甘为霖被夏言呵斥,乱了阵脚,“若要的太多,先只修文华殿也可。”
蠢猪!!!
闻言,郑公公和张瓚在心中齐声咒骂!
借著文华殿要钱,是最后没办法的办法!局势大好时,討价还价间,你倒好!先把底线亮出来了!做生意都没有这样的吧!
郑公公再想开口找补,为时已晚,工部尚书都这么说了,自己一个內廷的人一直插话说不行是怎么回事?
“只修文华殿?”夏言问道。 “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甘为霖更蔫,偷看了郑公公一眼,郑公公冷若冰霜。
“你看呢?”
户部尚书王杲连连点头:“行!行!”
生怕再生变数,王杲连价都不问了,反正只修一个殿,总比全修了便宜!
“不行!”
有人突兀打断!
眾人看去,还是夏言!
夏言皱眉道:“文华殿是必须要修的,別的殿没看到开裂,难道就不修了?非要等到出事再修就晚了。这事拖不得,无论如何要修。而且都要修!”
王杲脸煞白如纸。其余甘为霖、郑公公、张瓚几人也不比他平静!
谁都不知道夏言在搞什么!
紧接著,夏言掏出一张纸,轻飘飘落在王杲面前,
“这是我吏部要用的款项,你也一併准了吧。”
马同知的算计不可谓不周密。
赵平义军自东向西剿匪,掏了匪窝子,粮食抢了不少,这些有背景的土匪不比赵平穷,
赵平剿匪、抢粮、押粮,最后的终点,正是起点,
益都县。
马同知候在益都县,人要,粮也要。
漕运最重要的两项一应俱全。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马同知死赖在益都县的打算被寧知府和顾同知破了,马同知再势大,也不敢公然违抗顶头上司的命令,只能离开益都县。
没有马同知亲自守在终点接粮,这道谋算便弱了两分,虽弱了两分,但到底还能做下去。
彻底打乱马同知计划的是,
益都县义军全被俘虏!
本是要人有人、要粮有粮的大好局面,转眼间人粮两空!
马同知强发青石关周遭官匪,是实在没办法了,人和粮,必须抢回来一样!
周遭官匪听著唬人,实则在寧知府的掣肘下,马同知只能调五十官兵,匪数三百。
与千人规模的赵平义军相比,实在不够看。
敌动我不动,
郝师爷与马同知隔空对弈。
“师爷,果然如您所料,姓马的坐不住了,咱们扣著粮,他急死了!”赵平幸灾乐祸。
高冲冷嘲:“官匪齐发,我看他是昏了头。”
赵平:“定是以为刘瘸子剿我们,同样损失惨重,想要一网打尽。”
“赵平,高冲,”郝师爷点兵点將,“你俩各带三十人,兵分两路,一个东一个西,以益都县为中心,转著圈的搜。”
“你是说!”高冲猛地瞪大眼睛。
“对!”郝师爷手点堪舆图,“我们的確有粮,但应付漕运远远不够,为了能最快输粮,我猜姓马的早就把粮囤过来了。只是不知藏在哪,不过,绝不会出这一片。”
郝师爷將青石山和益都县连起。
“好办法!”高冲兴奋,“姓马的倾巢而出,顾头不顾腚,我们便掏他腚!”
赵平微微担心道,“我们带走六十人,这边怎么办?你能应付过来吗?”
见赵平看向自己,刘瘸子冷笑。
“你们放心去,现在就去。你们带刘瘸子的人。”
赵平、高冲领命:“是!”
在场的三人,义军、隨侍、土匪,郝师爷的地位反而最高,最起码算是个幕僚,这才指挥得动他们。
刘瘸子抽刀:“我去拢人,干他娘的!”
“不必。”郝师爷勾勾嘴角,“把益都县义军全放出去。”
刘瘸子不解其意:“里面有叛变马同知的啊!”
“嗯,全放,咱们的人混在一起放。”
刘瘸子愣住,想了一会儿,眼皮子抖动,
心服口服,
“师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