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尾文?总结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那些抱怨的日本侨民和商人,不过是习惯了在支那土地上作威作福,享受超国民待遇,如今这种“特权”被拓人以“法律”,“规则”的名义部分剥夺或规范,故而心生不满而已。
他们的视野,局限于自身利益的暂时受损。
然而,从帝国在支那的长远统治利益,从构建“大东亚新秩序”的战略高度来看。
建立一个相对稳定,有基本秩序,经济活动可预测,社会矛盾不至于总以激烈形式爆发的占领区环境。
远比纵容少数帝国臣民的胡作非为,肆意激化占领区民众的仇恨与反抗,要重要得多,也明智得多!”
他看向天皇,目光炯炯:“拓人那种看似冷酷无情,不近人情,对日本人和支那人“一视同仁”的罚款,劳役政策,实际上是用一种相对“文明”,可预期,有“规则”可循的方式。
在持续榨取占领区的人力与物力资源,维持社会基本秩序,惩戒违规行为。
它避免了大规模,无差别的屠杀可能引发的剧烈反弹,国际舆论强烈谴责,以及将占领区民众彻底推向对立面的极端后果。
这需要执行者拥有极大的定力,冷酷的决心,以及对自身所制定“规则”的顽固坚持。
从效果看,至少在维持表面秩序,保障物资输送,降低直接管理成本方面,是有效的。
这,便是一种极为务实,甚至可称“高明”的殖民统治术。”
近尾文?最后将目光投向天皇,语气笃定而充满说服力:“所以,陛下,您实在不必为拓人那些与某些支那人的私下接触,那些看似矛盾危险的行为而过于疑虑。
这很可能正是他在实践中,摸索和践行其一套独特的,混合了“以华制华”,“分而治之”与“规则榨取”的统治策略。
尽管其手段或许略显粗糙直接,其个人动机中或许混杂着年轻人特有的冒险与炫耀成分,但大方向,臣以为是符合帝国长远利益的,甚至是具有前瞻性的探索。
拓人还很年轻,也很自傲。。。在事情有成果之前,他不屑大肆宣扬。
他的年轻可以让他承担失败的后果,我们应当给他足够的支持。”
他稍微停顿,仿佛在斟酌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至于那些更为阴暗的猜测,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是否与敌人暗通款曲。。。臣以为,陛下大可不必过虑。
拓人君首先是帝国的华族,是功勋之后,是陛下您亲眼看着长大,即将成为您女婿的青年才俊。
他的个人前程,家族荣耀,乃至身家性命,早已与帝国国运,与皇室威仪深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与某些支那人的任何接触,无论其表面看起来多么不合常理,甚至惊世骇俗,其最终目的与逻辑归宿,必然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帝国在支那的统治根基,是为了巩固和扩大他个人某种程度上也代表帝国在当地的权力与影响力。
舍此之外,岂有他哉?对此,臣深信不疑。”
近尾文?这番长篇大论,逻辑严密,引据充分,层层递进,最终将鹰崎拓人那些看似矛盾,不可理喻,甚至危险重重的行为,完全纳入了“高明的政治权术”与“务实的殖民统治策略”这一宏大而正当的框架内进行解读。
这不仅极大地消弭了天皇心中因“矛盾行为”而产生的疑虑。
甚至将其行为拔高到了一个具有战略眼光和探索价值的层次,将其个人化的,难以捉摸的举动,阐释为对帝国有用的,值得观察甚至鼓励的“政策实验”。
鹰崎元德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旁边跪坐的近尾文?,眼中茫然之色闪烁不定。。。
天皇裕仁听完,脸上的困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恍然,以及隐隐的赞赏。
他背靠在御帐台柔软的靠垫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消化着近尾文?的这番分析。
片刻,他缓缓点头,目光变得清明起来:
“文麿此言。。。抽丝剥茧,高屋建瓴,确有道理。
是朕先前想得有些过于复杂,或者说,过于纠结于他个人行为的“矛盾”表象了。
竟然忽略了拓人本身就是与帝国深度绑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两个词非常贴切。
经你这么一剖析,我倒是小看那小子了,拓人那些看似胡闹,出格的举动,倒显得颇有章法,并非少年意气,而是。。。嗯,一种别具一格的实践。
尤其是“以华制华”,“分而治之”,“以利导之”这十二个字,提纲挈领,深得朕心。
一味高压,确非长久之计。
帝国在支那的统治,需要枪炮,也需要权术与谋略。
若他真能无师自通,或用他那种野路子的方式,实践出这套绵里藏针,分化瓦解,以规则行榨取之实的办法,为帝国稳定后方,有效汲取资源,那倒真是。。。功莫大焉,可堪大用。”
说着天皇脸上露出了今晚以来最为轻松,甚至带着一丝嘉许的笑容,目光转向一旁看似听得有些“发愣”的鹰崎元德,调侃道:“元德,看来你儿子,并非只是你口中那个只会胡闹的浑小子。
他这手段,这套连自己老子都瞒过去的“生意经”,连文麿都赞赏有加,认为颇有可取之处。
你这当父亲的,不该高兴才是?何必一味贬损?”
鹰崎元德立刻顺杆往上爬,脸上瞬间阴转晴,堆起那副熟悉的,得意洋洋,与有荣焉的灿烂笑容,胸膛也挺了起来,嗓门洪亮。
“那是!陛下,文麿,不瞒你们说,我刚才那都是气话!
是怕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惹出祸来!
其实我心里门儿清,我鹰崎元德的种,能差到哪去?
华夏那句谚语怎么说来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呸,不是这句!”
他故意说错话,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惹得天皇和近尾文?忍不住莞尔。
鹰崎元德继续眉飞色舞:“这小子,从小就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弯弯绕绕,比他老子我强!
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像个锯嘴葫芦,那脑子里,鬼主意多着呢!
您二位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他那些折腾,都是在给陛下,给帝国办大事啊!
用支那人治支那人,让他们自己咬自己,咱们坐收渔利!
高,实在是高!连首相大人都夸他有政治头脑!哈哈哈!”他笑得毫无形象,前仰后合,仿佛刚才那个把儿子贬得一文不值,痛心疾首的人根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