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阴宅异响
夏夜,暴雨初歇。槐树岭村东头的老宅里,陆青守着祖母的棺椁,听着窗外断断续续的猫头鹰啼叫,心神不宁。三天前,祖母王氏在村口古井边失足落井,捞上来时已经气息全无,只是双目圆睁,任凭子孙如何努力也无法合上。更奇的是,她的嘴角紧抿,隐约透着一股青黑之气。
“嘎吱——嘎吱——”
寂静的灵堂里,突然响起细微的、仿佛指甲刮挠木板的声音。声音来自棺材内部。陆青汗毛倒竖,壮着胆子凑近棺木,声音却又消失了。他只当是木材热胀冷缩。守夜的王老叔却脸色发白,悄悄把一把糯米撒在棺材四周,低声对陆青说:“青娃子,你阿婆…怕是不太好。落井横死,怨气难平,我担心…”
话未说完,灵堂的蜡烛火焰猛地蹿高,变成了诡异的绿色,随即齐齐熄灭。
二、 尸变惊魂
次日清晨,准备入殓时,惊变发生。当棺盖被掀开一条缝,一只青黑色的、指甲尖长的手猛地伸出,抓住了离得最近的王老叔的手臂!力大无穷,几乎要捏碎骨头。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出灵堂。只见祖母王氏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双眼只剩下眼白,嘴角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发出“嗬嗬”的低吼。她动作僵硬地跳出棺材,扑向吓瘫在地的王老叔。
千钧一发之际,陆青抄起门边的桃木门闩,狠狠砸在祖母手臂上。桃木与尸身接触,冒出阵阵黑烟,“祖母”吃痛,松开了手,转而用那全白的眼珠死死盯住了陆青,充满了纯粹的怨毒与饥饿。
三、 天师束手
村里鸡飞狗跳,家家闭户。请来的茅山张天师,看着被墨线、符纸暂时困在老宅院内,却不断咆哮冲击的“祖母”,眉头紧锁。
“麻烦大了。”张天师捻着胡须,“王氏落井,呛了阴河水,胸中堵了一口极强的怨气,已成黑凶僵尸。寻常法子,糯米、桃木、墨线,只能阻它,难以根除。需找到怨气源头,化解其执念,再以三昧真火焚之,方可…”
就在这时,那僵尸猛地撞向大门,门上的符纸瞬间燃烧殆尽。张天师脸色一变,急忙脚踏罡步,口念咒语,一连串金色符箓打入僵尸体内,暂时将其定住。但他自己也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不对…它的力量在增强!而且…好像有了‘灵性’?”张天师眼中首次露出惊疑。
四、 井中亡魂
当夜,村口古井旁,陆青根据张天师指引,试图探查祖母怨气的根源。他放下水桶,打捞上来的,除了一桶冰冷的井水,还有一小块褪色的、绣着并蒂莲的破旧手帕。
触摸到手帕的瞬间,陆青眼前一黑,仿佛坠入冰窟。他看到一个模糊的景象:一个穿着旧时衣裙的年轻女子,被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推入井中,她绝望的眼神,与祖母落水后无法闭合的眼睛何其相似!而那推人者的轮廓…竟有几分像王老叔年轻时的样子!
“是…秀荷姑姑?”陆青想起村里一桩旧闻。五十年前,村里最美的姑娘秀荷,与外来青年相恋,却突然投井自尽,原因成谜。难道…
五、 鬼附僵身
陆青带着手帕和疑问返回老宅,却看到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被定住的僵尸“祖母”,身体正在剧烈颤抖,一个半透明的、穿着旧式蓝布裙的年轻女子的虚影,正挣扎着要从僵尸的天灵盖挤进去!那是他在幻象中看到的秀荷姑姑的鬼魂!
“不好!”张天师大惊,“这井中亡魂怨念未消,无法离开,竟想强行附身这具新死的、怨气冲天的尸身!僵尸无魂,只有怨气本能,若被这有道行的厉鬼附上…”
话音未落,秀荷的鬼魂彻底融入僵尸体内。僵尸(或者说,秀荷)猛地睁开眼,那双全白的眼睛,竟有了一丝冰冷、怨毒、且充满智慧的光芒!她(它)轻易地挣断了身上的墨线,一把抓向张天师。
张天师急忙祭出金钱剑,却被它(她)一把抓住,金钱剑上的灵光迅速黯淡,最终“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张天师遭受重创,吐血倒地。
六、 复仇之夜
拥有了秀荷鬼魂的僵尸,不再是只知嗜血的怪物。她(它)发出一声混合着尸吼与女子尖啸的恐怖声音,目标明确地朝着王老叔家冲去。
王老叔家门窗紧闭,院内贴满了符咒。但附灵僵尸力大无穷,不惧寻常法器,轻易破门而入。屋内传来王老叔凄厉的惨叫和哀求:“秀荷!秀荷妹子!饶了我!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因为你拒绝我就…”
哀求声戛然而止。附灵僵尸走了出来,嘴角带着暗红色的血迹,手中提着一颗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她(它)冷漠地看了一眼闻讯赶来、却不敢上前的村民,将那心脏扔进了古井之中。
大仇得报,秀荷的执念似乎消散了一些。她(它)站在井边,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既恐怖,又透着一丝孤寂。
七、 未竟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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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僵尸)没有继续杀戮,而是转向陆青,用那嘶哑扭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手…帕…青…娃…谢…”
陆青壮着胆子,将那块并蒂莲手帕递过去。她(它)用僵硬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恐怖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哀伤。
“他…等…我…信…物…”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目光望向村外远方的山头。
陆青忽然明白了。秀荷姑姑并非自杀,是被王老叔求爱不成恼羞成怒推下井的。她心中最大的执念,除了复仇,还有对那个未能履约的恋人的牵挂。这手帕,是定情信物。
八、 执念难消
张天师挣扎着起身,叹息道:“怨鬼执念已了其一,杀身之仇已报。但情缘之念未消,她与这僵尸肉身已初步融合,借怨气而存,我…我已无力强行超度或消灭。除非她自愿散去怨气,但那意味着她将彻底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秀荷(僵尸)似乎听懂了,她(它)缓缓摇头,将手帕珍重地塞进怀里(僵硬的胸口)。她(它)看了一眼陆青,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张天师,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然后转身,一步一顿地,朝着村外那座山的方向,僵硬而坚定地走去。
月光下,她那融合了死亡与执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九、 山中异闻
自那以后,槐树岭恢复了平静,只是多了一个禁忌:不得靠近村口古井,尤其不得在月圆之夜靠近。
而关于山中多了一个“有情僵”的传说,却不胫而走。有樵夫说,曾在深山雾霭中,看到一个穿着旧时衣裙的僵硬身影,守在一座孤坟前,似乎在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人。还有人说,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能听到山中传来似哭似笑、似尸吼又似女子低吟的声音,反复念叨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张天师伤愈后离开了,临走前对陆青说:“怨气与执念结合,竟生出如此异数。她不再纯粹为恶,但也非人非鬼非僵,游离于六道之外。或许,直到那坟茔枯骨化作尘土,直到她等待的那个人(的转世)出现,或者直到她某一天怨气耗尽…这场人与非人、情与怨的纠葛,才会真正落幕。”
陆青看着秀荷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那不仅是可怕的僵尸,也是一个被命运捉弄、含冤而死的可怜女子。她的复仇干脆利落,她的执念却绵长无尽。这山中异闻,不知还要持续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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