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口的古井里,沉着一具三十年未腐的女尸。老人说,那是我曾祖姑婆,因被诬陷偷人,在出嫁当天投井自尽。
我叫周深,在省城做水下考古。这次星夜兼程赶回,是因为堂弟那通透着寒气的话:
“深哥,井里的女尸开始唱歌了。”
一、归乡
车子在村口停下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把整个村子染得血红,古井旁围满了村民,个个面色惊恐。
堂弟周浅在井边等我,手里攥着一缕湿漉漉的长发,发丝间缠绕着暗红色的水草。
“从七天前开始的。”堂弟的声音发颤,“每晚子时,井里就会传来女人的歌声,唱的是三十年前的嫁衣曲。”
我接过长发,触手冰凉滑腻,带着浓重的水腥气。那暗红色的水草,细看之下竟像是干涸的血丝。
“有人出事吗?”
“王屠户家的傻儿子,昨晚在井边玩,今早发现淹死在了井里。”堂弟压低声音,“捞上来时,他手里紧紧攥着这个。”
他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和我曾祖姑婆下葬时戴的那对耳环一模一样。
正说着,井里突然传来缥缈的歌声,婉转凄厉,在暮色中格外瘆人。
“红嫁衣白绫罗井底新娘等情郎”
二、夜歌
那晚,我守在古井边。子时刚过,歌声准时响起。
声音从井底传来,空灵而哀怨,像是要把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我打着手电往井里照,只见水面下隐约有个白影在晃动。更可怕的是,井水正在慢慢变成淡红色,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
“冤啊冤啊”歌声中夹杂着含混的字句。
村里几个胆大的后生举着火把过来,往井里扔石头。
“闭嘴!死鬼!”他们骂骂咧咧,“死了三十年还不安生!”
歌声戛然而止。
然后,我们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叮铃、叮铃。
像是有人在井底摇铃。
第二天清晨,那几个后生的尸体漂浮在井面上,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系着一根红绳,绳上挂着青铜铃铛。
三、往事
我找到村里最年长的六叔公。看到那些铃铛,他的脸色顿时惨白。
“招魂铃秀姑果然回来了。”六叔公的声音带着恐惧。
在我再三追问下,他说出了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三十年前,我的曾祖姑婆周秀姑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她本该风风光光嫁给心上人,却被村霸王屠户看上。
“王屠户污蔑秀姑与他有染,还在她出嫁当天,带人打死了她的心上人。”六叔公的声音低沉,“秀姑穿着嫁衣投井自尽,发誓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我心头一震:“现在的王屠户,是那个王屠户的什么人?”
“亲儿子。”六叔公沉重地点头,“这些年,王家靠着霸占秀姑家的财产发了家。”
四、索命
从六叔公家出来,我发现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生怕被井里的歌声勾了魂。更可怕的是,凡是当年参与迫害秀姑的人,家门口都开始出现湿漉漉的脚印。
当晚,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出现在了王屠户家。
王屠户这些年横行乡里,没少干缺德事。
“滚开!贱人!”我们听见王屠户在屋里怒吼,“活着的时候都不怕你,死了还能怎样!”
歌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无数个女人在同时哀嚎。
第二天清晨,王屠户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家水缸里——他是被活活溺死的,身上还穿着三十年前的嫁衣。
更诡异的是,他的耳朵上挂着一对青铜铃铛。
五、真相
王屠户的死让全村陷入恐慌。我决定下井一探究竟。
借着专业设备,我潜入古井。井底比想象中要深,在淤泥中,我找到了秀姑的尸身。
三十年过去,她的尸体竟然完好如初,仿佛刚刚沉睡。她穿着大红嫁衣,脸上带着安详的微笑。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本浸水的日记。
上岸后,我仔细烘干翻阅,一个更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
原来,秀姑的死并非仅仅因为逼婚。王屠户垂涎秀姑家祖传的金矿地图,污蔑是假,谋财是真。
日记里详细记录了王屠户如何收买村民作伪证,如何害死秀姑的心上人,以及如何瓜分秀姑家的财产。
我看着那些泛黄纸页上的名字,与近日横死之人一一对应。井底歌声的目标,精准得可怕。
六、复仇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井中突然涌出滔天血浪。
秀姑的尸身从井中升起,悬浮在半空。她的眼睛缓缓睁开,流下两行血泪。
“三十年的冤屈,今日该清了。”她的声音空灵而冰冷。
幸存的村民们吓得四散奔逃,却发现整个村子都被血水包围。无论往哪个方向跑,最后都会回到古井边。
秀姑缓缓抬手,井中飞出无数青铜铃铛。每一个铃铛都系着一根红绳,精准地套在仇人后代的脖颈上。
“当年参与害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她轻声说,然后轻轻摇动手腕。
铃铛齐声作响,被套中的人纷纷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夜,王家满门十三口,全部死在了自家院里。
死状与三十年前的秀姑的心上人,一模一样。
七、终结
大仇得报后,秀姑的尸身缓缓沉回井中。
井水恢复了清澈,歌声也再也没有响起。
村民们在井边为秀姑和她的心上人重修了坟墓,立了石碑。下葬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有人说,那是欣慰的泪水。
在整理王家遗物时,我们找到了那张金矿地图。按照秀姑日记中的意愿,我们把金矿捐给了村里,用于修建学校和养老院。
回城前,我去井边告别。那座吞噬了秀姑青春的古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
也许,复仇并不能让死者复生。
但有些冤屈,必须用血来洗清。
有些歌声,永远都不该被遗忘。
今年清明,我去给秀姑上坟时,发现坟前放着一对崭新的青铜铃铛。
我知道,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而村口的古井,在一个雨夜悄然干涸,只在井底留下一袭褪色的红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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