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远山，天边只馀下一抹绚烂的橘粉色晚霞，小院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喧闹散去，院子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初夏夜晚特有的青草气息的微风。
顾北辰利落地将借来的桌椅归还，又打来清水，仔细擦拭着院中的石凳石桌，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利落，但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坐在藤椅上的沉清澜。
沉清澜确实有些倦了，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着眼，运起功法在体内游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白淅的脸颊在晚霞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隆起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他们共同的血脉，四个，甚至更多的宝宝……这个认知直到此刻，在独处的宁静中，才更真切地撞击着顾北辰的心脏。
小小的身躯孕育着那么多的宝宝，光是想想都觉得分外辛苦。
他收拾完最后一点，洗净手，走到她身边。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蹲下身，仰头看着她。
这个角度让他能清淅地看到她放松时微微抿起的唇角，和颈间细腻的皮肤。
“澜澜？”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怕惊扰了她的休憩。
沉清澜缓缓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盛满关切和某种深沉情绪的眼眸。
她弯唇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恩，忙完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顾北辰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是不是累着了？脸色好象有点白。”他伸出手，指背极其轻柔地触了触她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
他的指尖带着刚洗过水的微凉，沉清澜下意识地蹭了蹭，像只依赖主人的猫。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让顾北辰心尖发软，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
“还好，就是有点乏。”沉清澜实话实说，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伸手想去抚平，“别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好得很，就是今天人多，说话多了些。”
顾北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她的手柔软细腻，与他布满薄茧的粗糙形成鲜明对比。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是一个近乎依赖和谶悔的姿态。
“今天……刘阿姨和苏月梅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歉咎，“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沉清澜看着他低垂的头，浓密的黑发就在眼前，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懊恼和心疼。
她心里那点因外人话语而产生的细微涟漪，彻底平复了。
“我没有委屈。”她反手用力回握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划，带着安抚的意味，“你之前说过的，万事有你在，我知道你不是说说而已。”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温柔了，“而且，看到你刚才那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我很开心，真的。”
顾北辰抬起头，深邃的眸子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后怕、庆幸、以及汹涌的爱意。
幸好是她！
他之前或许是因为责任和初见的好感而接纳这段婚姻，但此刻，看着这个在流言中从容不迫依旧站在他身边温柔坚定的女子，他清淅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早已不同。
“澜澜。”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而郑重，“我顾北辰这辈子，认定你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有几个孩子，有没有孩子，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他基于军人品格的誓言，一字千钧。
沉清澜的心被这话语烫了一下，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忽然觉得，穿越时空，遭遇那般荒诞的开局，或许就是为了遇见眼前这个人。
嘶……
脑袋有点痒。
她是不是要长脑子了？
“恩。”她轻轻应了一声，眼框有些发热，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坚定不移的选择自己，有点小感动呢。
她赶紧掩饰性的低下头，将顾北辰的手引到自己腹间，“宝宝们好象知道爸爸在说话，动得比刚才欢了。”
顾北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掌完全贴合在她圆润的腹部，屏住呼吸感受着，细微如同小鱼吐泡泡般的动静，接着，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力道，清淅地顶了一下他的掌心。
那一瞬间，顾北辰浑身一震，仿佛有电流穿过四肢百骸。
他猛地抬头看向沉清澜，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初为人父的激动，连声音都带着颤：“他……他们……在动？在踢我？”
沉清澜看着他难得一见近乎傻气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眼角还带着些许湿润：“是啊，他们在跟你打招呼呢，孩子他爹。”
“孩子他爹……”顾北辰笑得象个傻子一样喃喃重复着这个称呼，胸腔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填满。
他俯下身，将耳朵轻轻贴在沉清澜的肚子上，试图听得更真切些。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这个在训练场上雷厉风行，在士兵面前威严冷峻的团长，此刻却象一个得到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大男孩，动作笨拙而又无比虔诚。
沉清澜温柔地抚摸着他硬硬的发髻，感受着腹中生命的跃动和耳边丈夫温热的呼吸，心中一片宁静满足。
霞光渐渐隐去，天际泛起第一颗星星，小院陷入了温柔的暮色里。
过了好一会儿，顾北辰才直起身，眼神亮得惊人。
他看着沉清澜，语气里带着一种全新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喜悦：“澜澜，我们明天就去写信，告诉两边家里这个好消息，我妈要是知道她要有四个以上的孙子孙女，怕是要高兴得立刻坐火车过来。”
沉清澜笑着纠正，“顾北辰同志，我现在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我怀的是五个宝宝。”
顾北辰整个人都懵了：“哈？五个？！”
沉清澜看着他那丰富多变的表情，笑着摸着圆润的肚子，“就是五个，我说的，包准的！”
肚子里的宝宝好似知道见到爸爸似的，之前还没怎么显怀的肚子，这几天肉眼可见的速度竟逐渐圆润。
也的亏顾北辰承受能力强，不然换成别人，一准被吓跑了。
沉清澜想象着赵玉珍可能的反应，也笑了起来：“不过你得跟我妈说清楚，现在月份还小，让她别急着来，路上奔波很辛苦，等月份大了再说。”
“好好，我都听你的。”顾北辰现在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
他伸手，将她从藤椅上小心地扶起来，“外面凉了，我们进屋，晚上想吃什么？我去食堂打，或者我给你做点简单的？”
心里还在平复着刚刚的情绪，天呐，五个宝宝！
“不太饿，喝点粥就好。”沉清澜借着他的力道站起，顺势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
“好，我去煮粥，多煮点！”顾北辰揽着她的腰，将她半护在怀里，一步步朝亮起温暖灯光的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