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军营
“祖父,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道年轻的青年怒吼传出,让营帐外盘旋的飞禽都被这声怒吼吓得往外逃窜。
营帐内,一位发须全白,但身形却依旧挺拔的老者正坐在主位上,一手执剑,一手擦拭剑刃,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正是为大雍镇守边关一辈子,如今在雄州抵御外敌入侵的英国公封自屹,而暴怒中的青年正是他唯一的外孙赵归南。
他微微皱眉,手上动作不停,看向青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却又带着几分沉稳,全程都未言语。
“京中的那位是将咱们当傻子耍啊?还是觉得英国公府好欺负呢?”赵归南自顾说着自己的不满。
自从刚刚得知京中来报,颜初瑶被陛下封为皇后,还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
赵归南怎么都平定不了自己因愤怒而疯狂跳动的心。
在他看来,皇后之位就该是他表妹的,陛下不喜表妹那也该是她的,被陛下一言不合就给了另一位和表妹交好的女人。
赵归南很烦恼,很生气,很不服,很不甘,恨不得此刻回京给陛下一点颜色看看,让陛下收回圣旨,改立表妹。
对于颜初瑶,赵归南也无半点好感,连带着整个宣远侯府都没有好印象。
表妹之前对她那么好,现在居然把属于表妹的位置给抢了,真是不要脸了。
陛下还用的子凭母贵的缘由立后,明摆着是在算计表妹嘛,怀孕谁不会啊?
陛下不是不喜欢表妹嘛,故意不让表妹有孩子,让陛下不乐意表妹怀他的孩子,那就让表妹怀别人的孩子。
赵归南想想都可惜,要他在京城,绝对将十个八个美男弄进宫送给表妹,有了孩子也算是子凭母贵了,陛下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现如今还需用到时都如此,等日后北狄退却,岂不是要将咱们彻底踩在脚下不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赵归南越想越生气,越说越激动,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但他发现一直坐着拭剑的祖父连姿势都不曾改变,一言不发。
“祖父,你有何想法?”
封自屹抬了下眼皮,眼神深邃有神,饱含深意的瞥了一眼后,又专注的擦拭着长剑。
一时不知这是何意,祖父一直擦拭剑身是何意?
随后赵归南灵机一动,浑身热血上涌,“祖父,可是要调兵回京?”
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激动。
“归南,你如今几岁了?”封自屹不容抗拒的声音响起,自带军威。
封自屹突然这么一问,让赵归南有些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祖父,孙儿今年十九,再过两个月就二十了。”
封自屹缓缓放下手中的剑,目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望向远方,入目的是无尽的黑幕,眼神悠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索。
“十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祖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满腔热血,容不得半点委屈,”语气惆怅,很伤怀。
赵归南不知祖父是何意,这话是要带兵回京呢,还是不赞同呢。
仔细一思索,祖父是在说他太过冲动,意气用事吗?那就是不赞同了。
赵归南一股气憋着没处撒,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声响,像是发泄主人内心强烈的不满。
“祖父,陛下那般作呕的作态,如此算计咱们,看轻封家,苛待表妹,咱们难道就这般忍气吞声,毫无动作吗?”
封自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沙盘上,负手而立。
“归南,这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如今北狄虎视眈眈,大雍边关战事吃紧,若此时我们因陛下之事而动怒,调兵回京,那雄州怎么办?大雍的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祖父,楚家的江山,大雍的百姓,他楚承时都不在乎,您为他浴血奋战,他在背后算计,不把咱们当回事,那我们干嘛如此卖命?”
赵归南气得都感觉前几月已愈合的手臂剑伤在隐隐发痛,越想,心中越是钝痛袭来。
“封家世代忠良,守护这大雍边关,为的是万千百姓能安居乐业,而非为了某一人的喜怒,”封自屹沉重的闭上双眼。
他的内心也极度的纠结,要说此事传来之事,心中无半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自幼便受祖辈教育,世代拥护大雍皇帝,绝无二心。
如今已有近七十年了,岂能因这点事而改变呢?
但内心是很痛苦的,被帝王的辜负,被遗忘,被轻视,被真心的践踏。
赵归南被封自屹的一番大义凛然之言,弄得哑口无言,祖父是楚家培养守护大雍的工具,从而抹杀了自我。
怒气要将他逼疯,但却被他又强压下去,封予柔之事仅仅是导火线,而封自屹是他内心长期积累的不满。
封自屹睁开双眼,见赵归南满声怒火,又道,“归南,封家为大雍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能从陛下那得到何利益;”
“况且,陛下和先帝,从来没有给过任何承诺,柔儿会成为陛下的皇后,从来没有,那作为臣子,尚不能携恩讨赏。”
“祖父,是没有,但如果陛下能将封家的恩放在心中,他就该上道的立表妹为后,还是在如今这危难之际,要利用到咱们的时候。”
赵归南眼圈都红了,想想他七尺之躯,自从父亲战死后再无半点眼泪,之前在战场上受了长长的剑伤,都未嚎一句。
今日却为了此事而眼睛湿润了,赵归南强忍着要流的眼泪,心中默念,不能哭,坚决不能哭。
封自屹看见外孙湿润发红的眼睛,身躯一僵,心中一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什么,叹息一声。
“归南,此事别议了,当务之急是要打退北狄蛮夷,大局为重,柔儿之事,等战胜再说。”
赵归南倔强的看着封自屹,并不应从。
战后,战后,楚承时就更不需要靠封家了就更肆无忌惮的轻贱封家。
在他看来,等到战后,黄花菜都凉了,那时他们还有何筹码来压楚承时。
“祖父,您怎如此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