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刚触到医堂的门环，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赵长老嘶哑的叫喊：“丹魂！我的丹魂！”
周烈一脚踹开虚掩的门，重剑“哐当”拄在地上。医堂里一片狼藉，药柜倒了大半，几个药童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赵长老正趴在地上，徒手抓着满地的药渣往嘴里塞，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黑色药汁。
“赵老头你疯了？”周烈皱眉喝止，“那是淬了毒的‘腐骨散’！”
赵长老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见林渊时突然怪笑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淌：“小娃娃……你有龟甲？给我看看……我就告诉你丹魂在哪……”
林渊攥紧了怀里的龟甲，掌心沁出细汗。他注意到赵长老的指甲缝里嵌着些青黑色的粉末，和周烈伤口上的煞毒颜色一样——这老头果然跟幽灯会脱不了干系。
“你先回答我，”林渊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平稳得像块石头，“当年你炼聚魂丹，是不是用了幽荧草？”
赵长老的笑声戛然而止，突然扑过来想抓林渊的手腕，却被周烈一脚踹翻。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竟像没事人似的爬起来，死死盯着林渊怀里的东西：“那龟甲……是从黑风谷挖的吧？那里的矿脉下，埋着成千上万的残魂……”
周烈的重剑已经架在了赵长老脖子上：“说人话！再装疯卖傻直接剁了你的舌头！”
“剁啊！”赵长老突然挺直腰板，脸上的疯癫状褪去大半，“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知道丹魂的秘密？幽灯会早就布好了局，那矿脉里的残魂，每过一个时辰就强一分，等它们聚成‘噬魂煞’，整个青竹宗都得陪葬！”
林渊突然想起青禾的话，黑风谷的矿脉里有哭声——那些根本不是普通残魂，是被幽灯会用秘法养着的煞源。他摸出龟甲，借着医堂的微光细看，发现背面新浮现出几行小字：“噬魂煞需以离火淬，辅以三灵根精血引之”。
“你当年炼废聚魂丹，就是因为缺了三灵根的精血？”林渊突然问。
赵长老浑身一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怎么知道……”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烈用剑背拍了拍他的脸：“别磨蹭！快说，幽灯会在矿脉里埋了多少幽荧草？”
“三百……三百株！”赵长老咳得眼泪直流，“每株都用活人精血喂着，现在怕是已经长成‘幽荧母株’了……”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幽荧草本是凡草，但若用活人精血喂养，百年才能长成母株，可赵长老闭关不过十年——这说明幽灯会至少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而且用的“活人”数量恐怕远超想象。
“青竹宗的外门弟子，这十年失踪了多少？”林渊突然问向缩在墙角的药童。
最年长的那个药童颤声道：“每、每年都有十几个……执事说是去秘境历练……”
“历练个屁！”周烈怒喝，“都被拿去喂草了！”
赵长老突然怪笑：“不然你以为青竹宗为啥默许幽灯会在黑风谷采矿？那些老东西早就跟幽灯会达成了协议，用外门弟子换离火铜……”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飞进来几枚黑色弩箭，直取赵长老心口！林渊反应极快，拽过旁边的药柜挡在前面，“铛铛”几声脆响，弩箭尽数钉在木板上，箭尾还在嗡嗡发抖。
“有埋伏！”周烈将药童护在身后，重剑横扫，劈开了从窗外扑进来的两个黑衣人。那两人穿着青竹宗外门弟子的服饰，脸上却戴着青铜面具，手里的短刀泛着幽蓝的光——淬了毒。
林渊认出那面具上的纹路，和之前幽灯会教徒的一样。他抓起地上的药杵，侧身躲过一刀，反手砸在对方手腕上，短刀“哐当”落地。就在这时，他瞥见对方腰间的令牌——竟是内门执事的身份牌！
“内门有内鬼！”林渊低喝，药杵横扫，正中那人咽喉。对方闷哼一声倒地，临死前突然扯掉面具，露出张熟悉的脸——竟是负责外门考核的王执事。
周烈那边已经解决了另一个黑衣人，重剑上的血珠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黑花：“他娘的！连王胖子都敢反！”
赵长老趁乱往门口爬，却被林渊一脚踩住后背。林渊弯腰揪住他的头发，将龟甲凑到他眼前：“说！怎么毁掉幽荧母株？”
赵长老疼得龇牙咧嘴，眼睛却死死盯着龟甲：“用……用离火铜炉的炉心，配合你的三灵根精血……还有……”他突然剧烈挣扎，“快放开我！他们要炸医堂了！”
林渊闻言，立刻拽起赵长老往窗边退，周烈也护着药童跟过来。刚破窗而出，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医堂的屋顶被炸得粉碎，热浪裹挟着黑烟扑面而来。
“往哪跑！”周烈一眼看见远处树梢上的弓箭手，重剑掷出，将人连箭带弓钉在树干上。
林渊却盯着赵长老的脸——刚才爆炸的瞬间，他看见赵长老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根本不是恐惧。
“你刚才说的，全是假的？”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脚下的力道加重，“幽荧母株根本不用离火铜炉，对不对？”
赵长老的脸瞬间涨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林渊突然想起龟甲背面的最后几个字：“赵姓者，幽灯老巢之钥”。
“他是幽灯会的人！”林渊猛地踹向赵长老心口，对方像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撞在墙上滑下来，嘴角溢出黑血。
周烈刚好解决完弓箭手，跑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咋回事？”
“他在拖延时间。”林渊捡起地上的青铜面具，发现内侧刻着个“七”字——和之前黑袍人腰间的令牌编号一致，“赵长老是幽灯会第七执事，所谓的‘丹魂’，根本就是个陷阱。”
赵长老躺在地上，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母株已经结果！今晚子时，噬魂煞就会破矿而出……你们都得死！”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林渊捏碎了手里的面具：“我们必须在子时前赶到黑风谷。”
“可离火铜炉的炉心在库房，钥匙在宗主手里……”周烈急道，“现在去要，肯定会打草惊蛇。”
林渊突然看向医堂废墟，刚才被炸飞的药柜后面，露出半块烧红的铁块——是离火铜炉的残片，上面还凝着淡淡的离火。
“不用炉心。”林渊捡起那块残片，指尖被烫得刺痛，“这些残片里的离火没散，足够用了。”
周烈眼睛一亮：“我懂了！你想用药杵当容器，把离火残片融进去？”
“不止。”林渊从怀里掏出之前炸炉的药渣，那些泛着青光的碎屑在阳光下流转，“这些残魂碎屑能引动噬魂煞，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就在这时，青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药瓶：“苏师姐让我送来的‘固魂丹’！她说黑风谷的残魂有灵智，可能会操控人的心智……”话没说完就被周烈一把拽住。
“你咋来了？这里危险！”周烈皱眉，却把药瓶塞给林渊。
青禾梗着脖子：“苏师姐说多个人多个帮手！我会射箭！”说着从背上解下短弓，箭头闪着银光——竟是淬了离火粉的。
林渊看着那把弓，突然笑了。他想起龟甲上没写完的那句话，或许此刻该补上：“凡人之步，亦能撼天”。
“走。”林渊将离火残片塞进怀里，药杵别在腰间，“去黑风谷。”
周烈扛起重剑，青禾紧随其后，三人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没人注意到，赵长老的尸体手指动了动，一枚黑色的虫卵从他袖口滚出来，悄无声息地钻进土里，朝着黑风谷的方向蠕动。
路上，周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王执事是内鬼，那负责库房的李执事会不会也……”
“肯定是。”林渊打断他，“但他不敢动库房的离火铜，幽灯会需要用那些矿石养母株。”
青禾突然指着前方：“你们看！那边好多外门弟子往黑风谷的方向去了！”
林渊眯眼望去，至少有上百人，都穿着统一的服饰，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像被抽走了魂魄。
“是噬魂煞的前兆。”林渊握紧了离火残片，“赵长老没说谎，子时之前必须解决母株。”
周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重剑扛在肩上：“正好，省得咱们找矿脉入口了——跟着他们走准没错。”
青禾搭箭上弦，眼神却有些发颤：“这些人……还能救回来吗？”
林渊回头看了眼那些麻木的身影，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修仙者最可怕的不是煞气，是丢了本心。”他突然加快脚步：“能救一个是一个。”
离黑风谷越近，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林渊数了数，路上一共遇到十七具外门弟子的尸体，死状和周烈之前的伤一样，都是煞气攻心。
“幽灯会故意把他们丢在这里，是想让噬魂煞更凶。”林渊蹲下身，用离火残片碰了碰尸体上的黑纹，那些纹路竟像活物似的缩了缩。
“那残片能克制煞气！”周烈眼睛一亮，“要不咱们多捡点离火铜的碎片？”
“没用。”林渊摇头，将残片收回怀里，“这些离火太弱，只有母株旁边的离火铜矿脉才能彻底净化。”
说话间，前方传来一阵号角声，那些麻木的外门弟子突然加快速度，朝着一个巨大的矿洞涌去。洞口站着两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编号是“五”和“六”。
“来了个硬茬。”周烈握紧重剑，“比王执事厉害。”
林渊却注意到，那两个黑衣人的手腕上，都戴着和赵长老一样的黑色手环——里面肯定藏着控制噬魂煞的东西。
“青禾，射他们的手环。”林渊低声道，“周烈，你去左边堵着，别让外门弟子进洞。”
“那你呢？”周烈问。
“我去炸母株。”林渊摸出药杵，离火残片在上面划出火星，“记住，听到爆炸声就往外跑，别回头。”
周烈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渊推了一把：“快去！”
青禾的箭“咻”地射出，精准地射中五号黑衣人的手环。那人惨叫一声，手环炸开，露出里面蠕动的幽荧草籽——原来所谓的手环，竟是用草籽串成的。
“抓住他！”六号黑衣人怒吼着扑过来，短刀直刺林渊心口。林渊侧身躲过，药杵横扫，离火残片擦过对方手腕，手环瞬间燃起蓝火。
“啊——”惨叫声中，林渊已经冲进矿洞。洞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无数根幽荧草的藤蔓从石壁上垂下来，每根藤蔓的末端都缠着个昏迷的外门弟子，他们的精血正顺着藤蔓往洞深处流。
最深处，一株水桶粗的幽荧草矗立着，草叶间挂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果子，每个果子里都裹着个蜷缩的人影——那是失踪的外门弟子的魂魄。
“来得正好。”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母株后面传来，戴着“一”号面具的黑衣人缓步走出，手里把玩着颗黑色果子，“赵七说你有三灵根，果然没骗我。”
林渊握紧药杵：“你是幽灯会主？”
“主？”黑衣人嗤笑，“我只是个看门人。”他突然捏碎手里的果子，矿洞里顿时响起无数凄厉的尖叫，那些昏迷的外门弟子同时抽搐起来，“你看，只要捏碎一百颗果子，噬魂煞就能提前出世，你说有趣不有趣？”
林渊突然冲向母株，离火残片狠狠刺进草茎里。母株发出刺耳的嘶鸣，藤蔓疯狂地抽过来。他左躲右闪，同时将残魂碎屑撒向那些黑色果子——那些碎屑遇到魂魄，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将果子烧出一个个洞。
“你在毁我的心血！”一号黑衣人怒吼着扑过来，手里的短刀上缠着幽荧草的藤蔓，“我要让你变成母株最好的养料！”
林渊侧身避开，药杵反手砸在对方手肘上，同时将离火残片整个按进母株的根茎里。蓝火瞬间蔓延，母株剧烈地摇晃起来，那些藤蔓开始枯萎。
“不——”一号黑衣人的面具裂开，露出张年轻的脸，竟是青竹宗的天才弟子秦峰！
林渊愣住的瞬间，秦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手环扣在他上面：“一起死吧！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手环扣上的瞬间，林渊感觉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手臂往上爬，识海里的龟甲突然发烫，那些丹纹疯狂流转，竟将煞气一点点逼了回去。
“怎么可能……”秦峰瞪大了眼睛。
“因为你不懂，”林渊的声音平静无波，“有些步，走得慢，才走得远。”他猛地抽出药杵，离火残片带着蓝火，狠狠刺进秦峰的心口。
秦峰倒下去的瞬间，母株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彻底烧成了灰烬。那些昏迷的外门弟子悠悠转醒，茫然地看着四周。
洞外传来周烈的呼喊：“林渊！快出来！矿脉要塌了！”
林渊最后看了眼燃烧的母株，转身往外跑。跑出矿洞时，正好撞见周烈和青禾，两人都带着伤，却笑得灿烂。
“你小子没死啊！”周烈一拳砸在他肩上。
青禾递过颗固魂丹：“快吃了，苏师姐说这个能压煞气。”
林渊接过丹药，突然发现手腕上的手环没了，只留下道浅浅的印记。远处，青竹宗的方向传来钟声——那是召集弟子的信号，看来宗门终于发现了异常。
“走吧。”林渊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烟火气，“回去领罚。”
周烈哈哈大笑：“罚就罚！大不了再去炸一次丹炉！”
青禾也跟着笑，手里的短弓晃了晃，箭尾的离火粉在阳光下闪烁，像极了星星。
矿洞在他们身后轰然坍塌，扬起的烟尘中，没人看见那枚龟甲从林渊怀里滑落，掉进废墟里，背面的丹纹终于补全了最后几个字：“凡人之步，亦能撼天”。而龟甲下面，秦峰的尸体旁，一枚黑色的虫卵正在裂开，露出只青色的小虫，朝着远方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