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转身想走，衣袖却突然被一只凉凉的小手轻轻拉住。
那只手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地攥着她的袖口。
素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生病特有的脆弱和依赖：
“……别走”
素世迷糊了这是
祥子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素世因为高烧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不过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抽回手。
“好，我不走。你睡吧。” 祥子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素世似乎安心了，轻轻“嗯”了一声，握着祥子袖口的手指慢慢松开了力道，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似乎又陷入了昏睡。
祥子静静地看着素世，褪去了这几日里的伶牙俐齿和那种仿佛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态度，
此刻的素世安静、脆弱。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弧度，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少了些锐气，多了些柔软。
祥子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脸上靠近，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愧疚，或许还有一丝细微的悸动。
不由得想起那天想起素世在练习室和车站那些尖锐又颓唐的话语，想起父亲醉酒时素世毫不留情的斥责和推动……
这个最近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素世……
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素世……
原来也有这样毫无防备、需要人照顾的时刻。
正当祥子出神时，素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或锐利光芒的天蓝色眼眸，此刻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水润迷蒙，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几乎交融。
祥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拉开距离，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一时语塞。
“咕——”
一声清晰的、来自腹部的鸣响，适时地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素世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耳根也微微泛红。
祥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镇定，
“……家里有食材吗？我去给你做点容易消化的。”
素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
“冰箱里……有。”
“我平时……偶尔会自己做。”
祥子点点头，转身找到厨房。
打开双开门的大冰箱，里面果然整齐地码放着一些新鲜蔬菜、鸡蛋和牛奶。
她想了想，拿出几个鸡蛋和一小把青菜，又找到米桶。
动作麻利地淘米，放入锅内。接着洗菜、切碎，准备做个简单的蔬菜蛋花粥。
不知过了多久
食物的香气渐渐从厨房飘散出来，混合着米粥特有的清甜。
卧室里，素世闻着这令人安心的味道。
不知是之前吃了退烧药起效了，还是祥子的毛巾退去了热气。
感觉昏沉的脑袋似乎都清醒了一些，身上的酸痛也好像减轻了些许。
素世撑着依旧无力的身体，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歇了会儿，一步步走到厨房门口。
祥子正背对着她，系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素色围裙，专注地看着锅里微微翻滚的米粥，用勺子轻轻搅动以防粘底。
她的侧脸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双马尾为了方便干活而扎成了低低的马尾，几缕碎发落在颊边。
素世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走过去，从后面靠近，下巴几乎要搁到祥子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点鼻音，
“在做什么……好香。”
“呀！”
祥子被她突然的靠近和出声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锅里。
她猛地转过身，看到是素世，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板起脸，用空着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戳了戳素世的额头，
“吓我一跳！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休息吗？”
她的指尖还带着一点凉意，戳在素世滚烫的额头上，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素世没躲，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歪头看着她，因为生病而氤氲着水汽的蓝眼睛眨了眨，带着点罕见的、孩子气的执拗
“……想看看呗。”
祥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为被吓到而升起的小小恼火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柔软。
生病的长崎素世，褪去了所有尖锐的伪装，竟然会露出这样……近乎撒娇的神态。
“真是的……”
祥子叹了口气。
“生病的人就乖乖听话啊。”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转身关小了火，然后自然地牵起素世的手——那只手依旧有些烫——带着她慢慢走回卧室，
“粥快好了，你再躺一会儿，我给你端过来。不许再乱跑了。”
祥子的手掌温暖干燥，握住素世滚烫的手时，给素世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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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世任由她牵着，重新躺回床上。
祥子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又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眉头微蹙：
“好像还是有点烫。待会吃完粥，再把退烧药吃一次。”
很快，祥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蔬菜蛋花粥回来了。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蛋花细嫩，翠绿的蔬菜碎点缀其间，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她细心地在素世背后垫好靠枕，将粥碗递过去，又贴心地放上一张纸巾。
“谢谢。”
素世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清淡的粥滑过干涩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熨帖了空虚的胃，也似乎驱散了一些身体的寒意。
她喝了几口，忽然停下勺子，看着碗里飘着的、切得细细的葱花，有些疑惑地抬头：
“粥里……为什么放这么多葱？”
刚才素世一口下去，发现葱花异常的多。
祥子正在整理床头柜上散乱的药盒和水杯，闻言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怀念的神色，声音也低了下来：
“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妈妈就喜欢在各种食物里放一点葱。
她说……这样对身体好。”
素世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这是她第一次从祥子口中，提起“妈妈”。
“说起来好像从来没听过小祥说你母亲的事情呢？”
而且是用这样……带着温暖记忆的语气。
祥子在床边的椅子上重新坐下，目光有些放空，仿佛透过眼前的空气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生病，走得很突然。”
素世闻言垂下眼，看着碗里翠绿的葱花，轻声说：
“这样啊……抱歉，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
虽然祥子的语气很平静，但素世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的悲伤。
祥子摇了摇头。
房间里的气氛沉默下来，只有素世喝粥时勺子碰到碗沿的轻微声响。
“那段时间……真的很难受。”
祥子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家里也……一团糟。后来，是音乐……还有和大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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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世在心里默默接上了她未说完的话。
所以，乐队对祥子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爱好或者梦想，更是母亲去世后重要的精神寄托。
也正因如此，不得不放手时，才会显得那么痛苦和决绝。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祥子接过空碗，又递上一杯温水，看着素世把退烧药吃了。
“说起来，”
或许是热粥和药物让身体舒服了些，也或许是此刻的气氛让素世有了倾诉的欲望。
素世靠在床头，看着正在收拾碗勺的祥子，忽然开口，“昨天……我、小睦和灯，还有立希，见面了。”
祥子收拾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灯她……很担心你。”
素世斟酌着词句，观察着祥子的反应，“立希也是，虽然那家伙嘴上不饶人。她们……都希望你能回来。”
祥子沉默着，将碗勺放在一边，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
她没有立刻回答。
素世见状，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知趣地转移了话题。
看来还不是时候。
“立希那家伙……也挺别扭的。她拼命想证明自己，结果反而把自己困住了。我一夸她，她就不好意思了。
虽然还是那副臭脸。”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但随即又咳了两声。
祥子连忙把水杯又递过去，看着她喝了两口，
“素世放下水杯，看向祥子，问她，“说起来，你今天不是有排班？”
“我也请假了。”
祥子回答，顿了顿，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很淡、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
“我打算辞去一个兼职。”
“父亲他……昨天去面试的那家公司，今天通知他入职了。”
“听说那家公司的老板，是以前父亲还在丰川集团时，曾经帮过忙的一位旧识。”
“真的？”
素世眼睛亮了一下，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那太好了！这样祥子你的压力也能小一些了。”
“嗯。”
祥子点点头，脸上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虽然刚开始是基层岗位，但总算是个正经稳定的工作。
“他今天……看起来精神也好多了。”
“那就好。”
素世顿了顿，看着祥子侧脸柔和的线条，忽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等以后，如果你父亲那边稳定下来，他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你要是觉得家里不方便，或者想一个人静静，随时可以来我这边住。”
“反正这里……平时也就我一个人。”
最后一句，她说得轻描淡写。
祥子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素世同学……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吗？”
“我母亲工作忙，经常不在家。”
素世耸耸肩，语气依旧随意，但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黯淡，
“所以，多一个人也挺好，热闹点。当然，前提是你别嫌我烦。”
祥子看着素世故作轻松的笑脸，心里某个地方微微抽痛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家里虽然破旧拥挤，但至少父亲还在，现在还能说上两句话。
而素世……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郑重地、深深地向素世鞠了一躬：
“谢谢你，素世同学。不过，暂时还不用麻烦你。父亲他……我会照顾好的。”
素世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