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戳穿(1 / 1)

没过多久,枢便从父母家回来了。

踏入主宅,他下意识地先问侍从:

“小叔叔在哪里?”

“千织少爷在花房。”

侍从恭敬地回答。

枢点了点头,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朝着玻璃花房的方向走去。

离开几日,心中那份莫名的牵挂比预想的更甚。

血契带来的联结让他能隐约感知到千织状态平稳,但这几日独处时,心中那份偷来的温暖似乎也冷却了几分,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抹身影旁。

花房的门虚掩着,温润潮湿的空气混合着鸢尾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枢推开门,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翠绿的叶片和娇嫩的花朵上跳跃。

千织正站在一张铺着软垫的矮桌旁,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花剪,专注地修剪着一捧刚采摘下来的深紫色鸢尾。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剪掉多余的枝叶,调整花茎的长度,然后将修剪好的花一枝一枝插入桌上的水晶花瓶中。

阳光落在他微微低垂的侧脸上,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神色平静得近乎寂然。

墨色的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滑落颊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叔叔,我回来了。”

枢走近,用属于孩童的、带着一点雀跃的语气说道。

千织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眼帘,青绿色的猫眼望向枢。

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花枝,反应很淡。

没有预想中那种带着温度的笑,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他靠近时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

一种莫名的、细小的不安,如同冰凉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枢的心头。

他维持着脸上的天真笑容,走到矮桌的另一边,看着千织插花。

“回去怎么样?悠和树理……都好吗?”

千织一边将最后一枝鸢尾插入瓶中,调整着整体的姿态,一边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枢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乖巧地回答:

“一切都好。父亲和母亲让我代他们向小叔叔问好。”

他小心仔细地观察着千织的反应。

千织的动作停了。

他放下手中的花剪,目光落在面前那瓶精心插好的鸢尾上,深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

他没有立刻接话,沉默在花房中蔓延,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

千织忽然偏过头,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声音不大,却让枢心中一紧。

他立刻绕过矮桌,走到千织身边,伸手想要去握他的手,语气带上了一丝紧张:

“小叔叔?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哪怕身体好转了一些,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他的手即将碰到千织微凉的手指时,千织却不着痕迹地将手移开,拿起了旁边的湿布,擦拭着桌上不小心滴落的水渍。

“……我没事。”

千织低声说,目光依旧没有看向枢,而是转向了桌上那瓶鸢尾,

“习惯了。”

枢的手僵在半空,那股不安感骤然放大。

千织在回避他的触碰,这在以前是极少有的。即使是在病中,千织也极少拒绝他的靠近。

“好看吗?”

千织忽然问,视线落在鸢尾上。

枢愣了一下,随即顺着他的话题,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带着依恋和赞叹:

“小叔叔种的,当然好看。花的颜色很漂亮。”

他试图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

千织沉默了一会儿。

花房里安静下来,阳光在玻璃上移动,光影悄然变换。

只有鸢尾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然后,千织轻轻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太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枢心中激起圈圈扩散的涟漪。

“小枢其实不是很喜欢花。”

千织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他总说,花抢走了我对他的注意力……所以,比起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花好不好看……”

他停顿了一下,青绿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光般的波动,

“……他喜欢直接钻进我怀里,把脸埋起来,闷声闷气地说‘小叔叔只看我就好了’。”

枢的呼吸屏住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凉。

“他也不喜欢叫悠和树理‘父亲母亲’。”

千织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缓,却像一把钝刀子,缓慢而坚定地切割着什么,

“他觉得这样的称呼硬邦邦的,一点都不亲近。只叫‘爸爸’、‘妈妈’,撒娇的时候还会拖长了音调……树理经常说他撒娇起来让人没辙。”

他的目光,终于从那瓶鸢尾上移开,缓缓地、清晰地,落在了枢的脸上。

那双青绿色的猫眼,此刻静默得惊人,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没有憎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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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平静之下,仿佛冻结了千言万语。

只剩下了然于心的平静。

“所以……”

千织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枢的心上,

“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花房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伪装,所有卑劣窃取的温暖,都在这一句平静的询问下,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千织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此刻写满了震惊、无措、以及一丝被戳穿后狼狈的深色眼眸。

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一个早已知道的答案。

然后,他垂下眼帘,目光再次落回那瓶鸢尾上,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占着小枢的位置……他会哭的。”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轻轻落下,却压垮了枢心中所有的防线。

他不是没有想过被揭穿的可能,他甚至为此焦虑、为此谋划。

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当他看着千织那双平静得近乎空茫的眼睛,听着他用那样轻、却那样肯定的语气说出“小枢”的细节时。

他感到的不仅仅是计划被戳穿的慌乱,更是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恐慌和……钝痛。

他怕的是千织此刻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憎恨或崩溃,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淡淡悲伤的平静。

我知道你不是他了。

他卑劣的扮演,他贪婪的汲取,他所有小心翼翼的隐瞒,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都变成了一个苍白而拙劣的笑话。

“我……”

枢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用那种孩童的天真语气说话,也无法再维持那层伪装。

千织已经撕开了那层面纱,他再演戏,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眸对上千织的,里面属于孩童的懵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时光的复杂与沉重。

“我……不是他。”

他最终承认了,声音恢复了本来的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说出这句话时,他紧紧盯着千织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千织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握着湿布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是那层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了。

他早就感觉到了不同。

只是直到此刻,才得到了最终的确认。

“我本来应该没那么容易醒过来,对吗?”

千织轻声问,目光落在自己苍白的手上,

“李土他……做了什么?”

枢的喉咙有些发紧。

千织的敏锐远超他的想象,与记忆中那个游离在外的身影大相径庭。

“……他做了一场交易。”

枢缓缓说道,选择了部分真相,也是千织此刻最可能接受的部分,

“用一些……代价,换取能救你的方法。我被他唤醒,从契约上要奉他为主,来救你。”

他没有提及献祭的具体细节,没有说那个“代价”就是真正枢的生命。

他不想,在此时此地,将那血淋淋的真相完全剖开在千织面前。

千织沉默了。

他长久地看着枢,透过这具孩童的躯壳,看清里面那个古老而陌生的灵魂。

然后,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青绿色的眼眸里映着晃动的光影,却显得异常空洞。

“所以……你现在在这里,”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为什么还要用这个身份?你想做什么吗?”

枢的心猛地一沉。

“一开始……是的。”

“那现在呢?”

千织转过头,重新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枢被问住了。他发现自己无法立刻给出一个答案。

想说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契,我们待在一起,对你的身体更好一些,想说我们很早的时候就见过,只是你不记得…

太多的话堵在喉咙,无力说出。

只能沉默。

但沉默,似乎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千织看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轻轻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极淡的、近乎虚幻的弧度。

“我累了。”

他低声说,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身,

“先回去休息了。”

他没有再看枢一眼,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将手中擦了一半的湿布放下,转身离开。

阳光将他单薄的背影拉得很长,却驱不散那浓重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孤寂。

枢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花房门口,深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恐慌。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花房里,那瓶刚刚插好的深紫色鸢尾,在午后的阳光下静静绽放,美丽,却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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