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政人员的铩羽而归,并未让刀剑们放松多久。
他们隐约觉得,那些贪婪的目光不会如此轻易移开。
果然,不过数日,那艘令人厌恶的官方飞船再次降临,而这次,从中走出的,除了脸色更加阴沉的田中副部长及其随从,还有一个让所有刀剑都瞬间绷紧神经的身影。
那是一名与千织有着五六分相似的青年男子,同样墨黑的长发,却用玉冠一丝不苟地束起,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灵族祭司礼服,衣袂飘飘,气质矜贵而疏离。
他的面容俊美,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但那双与千织相似的青绿色眼眸里,却毫无暖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凉的算计。
他径直走向被刀剑们下意识护在中央的千织,目光扫过千织身上朴素的羽织和略显空荡的天守阁,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鄙夷与……快意。
“我亲爱的弟弟,许久不见了。”
他开口,声音温和悦耳,却像毒蛇滑过肌肤,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是‘自在’。”
千织抬起眼眸,看着来人,青绿色的猫瞳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极其轻微地蹙了下眉,似乎认出了对方,但并不想见到。
一期一振立刻上前一步,将千织更严实地挡在身后,蜜金色的眼眸冰冷如霜:
“阁下何人?此地不欢迎外人。”
那青年微微一笑,仿佛一期一振的敌意只是无伤大雅的失礼:
“失礼了。在下是灵族现任祭司,亦是千织的兄长。”
他特意加重了“现任”二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千织,
“今日前来,是奉了长老席的命令。”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千织身上,那温和的笑容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虚伪与残忍:
“我亲爱的弟弟,既然你已被族群放逐,再握着那份不属于你的传承权柄,终究是不合适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长老席决议,由我前来,收回这份力量。你……没有意见吧?”
“你休想!”
长谷部怒喝出声,手已按在刀柄上,周身杀气凛然。
其他刀剑也纷纷怒目而视,灵力激荡,暗堕的气息因愤怒而翻腾。
他们虽然不清楚所谓的“传承权柄”具体是什么,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明目张胆的掠夺!
这个自称兄长的人,不仅在其被放逐时落井下石,如今竟还要来剥夺他仅存的力量?!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一期一振身后响起:
“嗯。”
千织轻轻地应了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脸上还挂着虚伪笑容的灵玄。
千织从一期一振身后走了出来,青绿色的猫瞳平静地看着灵玄,重复了一遍:
“嗯。拿去吧。”
他不在乎。
什么传承权柄,什么祭司之力,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
比起他本体所携带的灵力,那个所谓的权柄,更像是累赘。
既然他们想要,那就给他们好了。留着,反而麻烦。
“主公!”
刀剑们又急又痛,他们无法理解千织为何如此轻易地放弃。
一期一振想拉住他,却被千织轻轻避开了。
灵玄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深邃,却也更冷:
“弟弟果然……识大体。”
他话语中的讽刺几乎不加掩饰。
他不再多言,双手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印记,口中念念有词。
一股强大的、带着灵族特有气息的灵力开始在他手中凝聚,化作无数道细密的光线,如同活物般,缠绕向千织。
千织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在那光芒触及他身体的瞬间,提前封闭了自己的大部分感知。
他只觉得身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抽离,带着一种空洞的、仿佛根系被强行拔出的钝痛,但并不尖锐。
他知道过程大概不会好受,所以提前让自己感觉不到。
他甚至还有空想,这样比较好,不会让刀剑们担心。
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蕴含着难以言喻古老气息的光团,缓缓从千织的胸口被牵引出来。
随着光团的剥离,千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透明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他周身那总是若有若无萦绕的、令人心安的清甜气息,也随之急剧衰弱。
就在那光团彻底脱离千织身体,飞向灵玄手中的瞬间,千织喉咙一阵难以抑制的剧烈痒意涌上。
“咳……!”
他忍不住偏过头,用手捂住了嘴。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爆发出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都要长久。
他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
“主公!”
几声惊骇的呼喊同时响起。
千织咳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他放下手,摊开掌心——
满手刺目的猩红。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液,染红了他苍白的手掌,也染湿了他墨色的袖口。
千织看着掌心的血,青绿色的猫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茫然。
好像…反应有点过头了……
然后,那茫然迅速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噬。
他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最快反应过来!
是山姥切国广,他几乎是瞬移般冲上前,在千织彻底倒地之前,伸手将他稳稳地揽入了怀中。
入手的分量让他心脏骤停,而那满手的鲜血和怀中人彻底失去意识的苍白面容,更是让他碧蓝色的眼眸瞬间被恐慌和滔天的怒火占据!
“主殿!”
他失声喊道,紧紧抱住怀里冰冷轻软的身体,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
灵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迅速将那个代表着权柄的光团收起,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对着脸色铁青的田中副部长微微颔首:
“任务完成,走吧。”
时政一行人见目的达到,甚至懒得多看昏迷的千织一眼,转身便迅速登上来时的飞船,毫不留恋地离去。
留下本丸的刀剑们,围着被山姥切紧紧抱在怀里、咳血昏迷的千织,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几乎要将他们吞噬的愤怒、绝望与心痛。
空气中,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
那艘远去的飞船,像是在他们刚刚燃起希望的心上,狠狠剜下了一块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