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收回精神感知带来的晕眩与心悸还未完全平复,陈芸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悄无声息地退回阿禾藏身的矮墙阴影下,压低声音,将井底所见——那被无数符文锁链重重束缚、却搏动得异常狂暴的秽灵核心,以及它那极不稳定的状态——快速告知了阿禾。
阿禾听得脸色发白,但眼神依然坚定。“那现在怎么办?李福海的人随时可能发现调虎离山,折返回来。”
陈芸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砖,目光越过空旷死寂的祭祀广场,投向村后那片被夜色和浓雾笼罩的、仿佛蛰伏巨兽的后山轮廓。脑中各种线索、信息、危险警告如同快速旋转的齿轮,在这一刻终于咬合,发出清晰的“咔哒”声。
她转向阿禾,语速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开始分析局势:
“李福海正在后山疯狂搜捕我们,他不会放弃。村庄的诅咒因契约松动和‘容器’异常而加速、无序地反噬,越来越多的人在痛苦中死去,幸存者也濒临崩溃。张神婆为了帮我们,已经死了。”提到张神婆,她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冰冷,“而我们刚刚确认,秽灵核心被束缚在祭坛水下,状态极不稳定,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李福海为了救他儿子,很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甚至可能直接利用或刺激这个核心。”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被动躲藏,只有死路一条。等着李福海找到我们,或者等着秽灵彻底失控将所有人(包括我们)吞噬。欣丸夲鉮栈 哽薪罪全正面硬闯祭坛,破坏锁链?且不说能否成功,一旦锁链断裂,失去束缚的秽灵核心会立刻爆发,我们首当其冲,瞬间就会被那混沌狂暴的力量撕碎。”
阿禾沉默地听着,眉头紧锁。
“所以,”陈芸的声音更沉,却也更坚定,“按照先知手札的提示,和张神婆用命换来的最后遗言——唯一的破局之法,不是逃避,不是硬碰硬,而是回到那个地方——‘山之眼’!”
她看向阿禾,目光灼灼:“那是秽灵力量外泄之口,也是它被契约和锁链双重折磨下,意识最为混沌、脆弱、但也相对容易接触的地方。我们需要主动回去,不是去对抗它,而是尝试与它那丝残存的、相对清明的意识进行深度沟通!”
她想起了手札中那个疯狂的假设,以及自己之前微弱成功的尝试:“甚至像先知猜测的那样,去‘影响’它!帮助它摆脱那些源自李家血脉的契约束缚,至少,要让它的力量不再被李家操控,不再无差别地吞噬!这是我们自救,也是结束这一切的唯一机会!”
唯一生路,清晰而残酷地摆在面前。
阿禾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深入秽灵力量最浓郁的核心区域,主动去接触那个充满痛苦与暴戾的混沌意识,这无异于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成功率渺茫得如同风中的火星。
他看向陈芸。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连日来的恐惧、挣扎、痛苦、牺牲,已经将她锻造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刃,尽管这把刃本身也沾染着不祥的色泽。
他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他
“我陪你。”阿禾没有犹豫,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尽管左臂依旧隐痛,体内秽气未除。“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就像你说的,我们没有退路。”他咧了咧嘴,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有些勉强,“而且,睿哥的仇,柳娘的仇,张婆婆的仇还有这个吃人的村子,也该有个了断了。”
陈芸看着阿禾,冰冷的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融化了一瞬。她点了点头,没有说感谢的话,所有的情谊与托付,都在这一眼之中。
她最后看了一眼祭坛方向,又望向禁地深处,那里是“山之眼”的所在,也是所有恐怖与答案的源头。
“那就走吧。”她收回目光,率先转身,重新没入来时的阴影,声音随风传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绝与肃杀:
“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李福海还有那个所谓的‘山神’,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