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猎道出口的信息如同精确的坐标,让李福海的搜捕网迅速收拢。山腹空洞外,原本还略显分散的嘈杂人声、犬吠和敲击声,开始以一种明确的压迫感,朝着他们藏身的洞穴方向汇聚、靠近。
洞内,陈芸和阿禾紧贴在冰冷的岩壁阴影中,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阿禾的左臂仍在隐隐作痛,体内那顽固的秽气在外部巨大恶意和洞内本源气息的双重刺激下,又开始不安地蠢动,让他额角渗出冷汗。陈芸则全神贯注地通过符文感知着外界的动向,那些代表恶意的暗红色光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正从几个方向朝洞口所在的岩壁区域包抄而来。
身陷重围之感,如同冰冷的铁箍,越收越紧。他们尝试过从进来的那道狭窄裂缝撤离,但阿禾冒险探头观察,发现那个方向也已经被火把的光芒隐约照亮,显然有人绕到了后面堵截。退路已断。而前方洞口虽然隐蔽,但李福海一旦确定了大致范围,仔细搜索之下,发现这处被藤蔓遮蔽的裂缝只是时间问题。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几乎能闻到那冰冷的气息。
就在这绝境的极致压迫下,陈芸脑中那根因连日紧张、修炼、恐惧而紧绷到极致的弦,忽然“嗡”地一声,仿佛断裂了某种枷锁。她猛地想起了兽皮手札中,先知在论述能量本质时,一段之前让她觉得过于玄奥、难以理解的话:
“力之质,如水如风,流荡无拘。缚之者,形也,意也。肉眼所见之固,念动可化之虚。执念为堤,则力聚为洪;散念为渠,则力分百川。若悟此理,或可藏形于力,匿迹于息”
(力量的本质,如同流水和风,流动不拘。束缚它的,是形态,是意志。肉眼所见的坚固,意念转动可以化为虚无。执着的念头如同堤坝,力量就会汇聚成洪水;散开的意念如同沟渠,力量就会分流成百川。若能领悟这个道理,或许可以隐藏形体于力量之中,隐匿踪迹于气息之间)
这段话之前读来如同天书,但此刻,在生死存亡的刺激下,在多次尝试引导符文力量的实践基础上,它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陈芸意识中的迷雾!
力量本质是流动的,意志可为其塑形!
她之前一直试图去“引导”那流经符文的能量,如同疏通河道,固然没错,但格局太小!先知说的是,用意志直接为力量塑形!改变它的存在形态!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燃烧起来。绝境之中,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机会慢慢尝试。她必须立刻做到!
她不再去管外面逼近的脚步声和恶意,也不再刻意去“引导”什么。她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求生渴望,以及对阿禾安危的焦虑,都凝聚成一点,然后狠狠地“砸”向背后那灼热狂跳的符文!
不是引导,而是命令!塑造!
“藏起来把我们藏起来”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
嗡——
一股无形却清晰的波动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她体内那些原本只是微弱流淌、或被符文束缚的秽灵之力(包括之前炼化的那一丝暗银能量),在这一刻被她的极致意志强行抽取、压缩、塑形!
不再任由它们以能量的形式在经脉或体表流转,而是将它们强行约束在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却不断微微流动的暗银色能量膜!这层膜紧贴着她的皮肤和衣物,也将紧靠在她身边的阿禾部分笼罩了进去。
能量塑形成功了!但这并非结束。
就在这层能量膜形成的瞬间,陈芸福至心灵,意念再动!她回忆着先知话中“藏形于力,匿迹于息”的暗示,努力想象着自己和阿禾的存在“气息”被这层同样源自秽灵、却受她操控的能量膜包裹、同化、扭曲!
这不是简单的视觉隐身,而是一种更高明的、对自身存在感和能量气息的暂时性伪装与隔绝!让他们在这片本就充斥着秽灵本源气息的环境里,如同两滴融入墨汁的水,难以被寻常感知和精神探查轻易区分。
隔绝探查的效果出现了!陈芸能感觉到,自己与外界符文连接的那种“被注视”、“被锁定”的感觉骤然减弱了大半,仿佛她和阿禾的存在被这层能量膜暂时从这片空间的“感知网”中模糊、屏蔽了出去。
“别动!别出声!相信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气声在阿禾耳边急速说道,同时紧紧抓住他的手。
阿禾虽然不明所以,但立刻照做,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贴着岩壁。
就在能量膜稳定下来的下一秒——
“哐当!”
洞口遮蔽的藤蔓被人用刀斧粗暴地劈开!几支明晃晃的火把率先探了进来,跳跃的光芒瞬间将洞口附近照亮。李福海阴沉的脸出现在火光后,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扫过洞内嶙峋的岩石、中央那诡异的黑色水潭,以及水潭边那具静坐的玉化骸骨。
他的目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了陈芸和阿禾紧贴着的、位于洞壁阴影深处的那个角落。
火光摇曳,映照着洞壁上扭曲的影子。
李福海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能量残留,但又难以捉摸。他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角落,除了岩石的阴影和湿漉漉的反光,什么都没有。
“仔细搜!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血迹!或者他们留下的痕迹!”李福海沉声下令,自己则带着两名心腹,警惕地朝着水潭和那具骸骨走去。
火把的光芒在洞内移动,几次堪堪掠过陈芸和阿禾所在的区域。那层稀薄的暗银色能量膜在火光下微微扭曲着光线,让他们所处的阴影看起来比实际更加深邃、混沌,仿佛只是光线与岩石形成的自然错觉。
时间,在极度紧绷的寂静中,被无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