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李福海并未安寝。他独坐在祠堂后院那间属于村长的密室内,昏黄的油灯映照着他阴沉不定、沟壑纵横的脸。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手中紧握着一块祖传的、触手温润却带着诡异凉意的龙形玉佩。
这玉佩并非饰物,而是李家历代执契者与那被束缚的“地脉秽灵”之间,除了血脉仪式外,最为直接的微弱联系媒介。通过它,执契者能模糊感知秽灵核心的状态,以及某些与契约相关的、强烈的能量异动。
今夜,玉佩不同寻常。
以往,玉佩只是安静地散发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莹绿光泽,象征着契约的平稳运行。但就在不久前,玉佩内部那丝莹绿光泽开始明灭不定,时而黯淡,时而骤亮,甚至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暗金色杂光。更让李福海心惊的是,玉佩竟隐隐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温热搏动,这搏动的源头方向,并非来自祭坛水井下被重重锁链束缚的秽灵核心,而是指向后山禁地深处!
不仅如此,当李福海凝神试图通过玉佩去感知那异动的性质时,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冰冷排斥的气息,如同水面的涟漪般隐约传来。那气息带着陈芸的味道!但又截然不同,更加凝练,更加具有侵略性!
他猛地想起白日里心腹汇报,说后山禁地方向隐约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有东西在咆哮,但派去查探的人因恐惧浓雾和传闻,未敢深入。
血脉感应与手下汇报相互印证,李福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陈芸没死!她不仅没死在那简陋的禁洞囚笼里,反而逃了出去,潜入了连村里最胆大的猎户都不敢深入的后山禁地!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在那里得到了某种“机缘”,开始真正触及、甚至引动了秽灵本体的力量!而且,那种引动方式,带着一种令他陌生的、仿佛在“抽取”而非“承受”的感觉!
“容器反客为主”
一个尘封在家族最隐秘记载中的、来自百年前某位先祖(或许就是那失踪的先知)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记载中曾语焉不详地提到,若“容器”意志异常坚韧,且得窥“本源”,或有极微小可能,通过那枚“钥匙”(符文),行僭越窃取之事!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先祖的杞人忧天或失败者的臆想。历代“容器”要么在痛苦中崩溃腐烂,要么在稍有异动时就被及时“清理”,从未出现过意外。但陈芸这个看似柔弱的外来女子,从被迫冥婚到棺中幸存,再到背负符文未被立刻压垮,甚至现在她竟然在禁地引动了秽灵本源之力!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陈芸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祭品或待清理的失败品,她正在以一种未知且危险的方式成长。若放任下去,她极有可能成为那个记载中警告的“反客为主”者,甚至威胁到李家世代掌控的契约根本!
这绝对不行!
他想起昏迷不醒、身上浮现诡异青黑纹路的独子李承宗。他需要陈芸这个“特殊容器”来尝试家族秘法中记载的、风险极大的“转嫁续命”之法。但现在,陈芸的失控程度,很可能已经让她不再适合作为“药引”,反而可能成为一个巨大的、不可预测的变数和威胁!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寄希望于子时的“清理”计划能顺利进行。禁地环境复杂,变数太多。
李福海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他必须立刻、不惜一切代价,在她真正成长起来、彻底成为心腹大患之前,将她彻底毁灭!连同那个可能知道太多、还与她搅在一起的阿禾一起!
他不再犹豫,霍然起身,手中那枚龙形玉佩被他死死攥紧,几乎要嵌进掌心。
“来人!”他朝着密室门外,沉声低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