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一缕冰冷而凝实的暗银色光丝,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宣告着陈芸踏入了某个危险的禁区。成功的狂喜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掌控感。力量,即便是源自污秽与痛苦的力量,一旦被剥离、被驯服,便展现出其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她需要测试这新获得的能力,不仅仅是为了熟练,更是为了获取信息。李福海的秘密,他儿子的怪病,以及那迫在眉睫的威胁,都需要更具体的情报。而获取情报的方式,或许可以更加直接。
夜深了,山洞外是禁地永恒的沉寂与偶尔掠过的、夹杂着腐朽气息的寒风。阿禾在稍远处和衣而卧,呼吸均匀,但眉头微蹙,显然睡得并不安稳。陈芸没有睡,她盘膝坐在原地,目光在昏暗中投向虚无,意识却如同蛛网般悄然展开。
她需要一个目标。一个合适的、能让她验证“梦境窥探”可能性的目标。意念扫过符文那微弱但持续存在的连接,避开了那些充满纯粹痛苦与濒死绝望的源头,也避开了过于强大或模糊的存在。最终,她锁定了一个相对“清晰”且情绪波动中充满对她的怨恨的连接。
那是村里一个曾多次参与辱骂她、并积极鼓动村民围攻石屋的健壮村民,名叫李三。此刻,他似乎因为白日的劳累和恐惧而陷入了不安的浅眠,意识防线最为薄弱。
陈芸深吸一口气,摒弃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她将意念集中于符文,不再是引导能量,而是将自身一缕极其细微却坚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探针,沿着那条代表李三怨恨情绪的能量连接,小心翼翼地、强行刺入对方逸散在梦境边缘的意识碎片之中。
起初是混乱的、光怪陆离的梦境片段,充满日常的焦虑和对瘟疫的恐惧。陈芸耐心地、如同水蛭般吸附上去,开始用自己的意志,缓慢而坚定地渗透、扭曲这片梦境。
她让李三梦到自己变成了当初被他欺凌过的、村尾那个孤寡的跛脚老汉。在梦中,李三(以老汉的视角)被他自己的“分身”(代表他过往的暴行)用他曾使用过的恶毒言语辱骂、推搡,被夺走赖以生存的微薄口粮,在泥泞中无助地爬行,感受着曾施加于他人的绝望与屈辱。
梦境一转,又变成了李三自己被困在那间曾关押陈芸的石屋里。墙壁渗出脓血,空气中弥漫着他曾在窗外对陈芸嘶吼时闻到的腐烂气味。然后,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皮肤开始发红、起疱,迅速溃烂流脓,如同那些发病的村民。剧痛、奇痒、恐惧将他淹没,他拼命抓挠,血肉模糊,却无法停止那溃烂的蔓延。
惩戒与信息在此刻交织。在极致的恐惧与痛苦的折磨下,李三在梦中彻底崩溃,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与求饶。他的意识防线彻底瓦解,深藏的、甚至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碎片信息,如同沉渣泛起,在梦境的湍流中被陈芸捕捉。
“是村长他说只要烧了她山神息怒就有药”
“李承宗少爷那不是病我看见过村长在他眉心画黑色的符”
“祠堂后面有个地窖晚上有人搬东西进去”
“别杀我别让我烂掉我错了我不该骂你都是村长逼的”
零碎、混乱,却足够拼凑出一些关键画面:李福海的煽动与许诺,其子李承宗病情的蹊跷(可能与某种符法有关),祠堂可能存在隐秘空间
当陈芸觉得获取的信息已经足够,且继续维持连接可能会引起对方潜意识的剧烈反抗或惊醒时,她果断地切断了精神连接,如同悄无声息地抽回探针。
暗银色的光丝在她指尖缓缓消散。陈芸缓缓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深邃、平静。她回忆着刚才“听”到的碎片信息,脑海中快速分析、整合。没有因为惩戒了仇敌而感到快意,也没有因为窥探隐私而产生愧疚,只有一种冰冷而高效的算计与了然。
她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掌控他人梦境、操弄恐惧的余韵。这股力量如此直接,如此有效。难怪先知会警告,难怪李家人会痴迷。
阿禾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或许是陈芸刚才精神力波动的影响,或许是他本就睡得不沉。他坐起身,借着洞壁微光看向陈芸。她脸上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眼神深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变得更加疏离,更加危险。
“陈芸,”阿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刚才做了什么?你的眼神”
陈芸转过头,看向阿禾,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顺便,打听了一点消息。”
她将指尖那最后一丝暗银色光尘轻轻捻灭,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阿禾心底发寒的、对力量的冰冷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