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粗暴的力量作用在陈芸身上,将她头下脚上地塞进棺材的瞬间,世界在她感知里彻底颠覆、压缩。视野天旋地转,最后强行定格在近在咫尺的棺木内壁上——那些深深刻入木头、扭曲盘绕如同活物般的符文,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它们仿佛在幽暗中微微蠕动,带着某种非人间的恶意,冰冷地注视着她这个被献祭的生命。
砰!
肩膀、髋骨重重地撞在坚硬的棺木上,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闷痛。刺耳的撞击声仿佛还在棺内回荡,下一秒,冰冷!刺骨的冰冷从四面八方袭来,透过单薄的嫁衣和丧服,瞬间渗透肌肤,直钻骨髓。她的脸颊无可避免地擦过王睿尸体僵硬的、带着粗糙寿衣布料的手臂,那死寂的、毫无生气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喉咙发紧,几乎要呕出最后一点属于人间的气息。
空间压迫感令人窒息。棺材内部远比看上去的更狭窄,她的肩膀紧紧挨着王睿冰冷的身躯,几乎无法动弹分毫。双腿被迫夹紧,脚踝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卡在棺壁与王睿腿部的缝隙中。厚重的棺木像一道绝佳的屏障,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大部分声音,只有她自己粗重、惊恐到变调的喘息声,在这绝对狭小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回荡,撞击着她自己的耳膜,像一头落入陷阱、濒死挣扎的幼兽发出的哀鸣。卡卡晓税徃 埂辛蕞快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棺内污浊的空气,每一次呼气都化作白雾,消散在咫尺之间的黑暗中。
感官冲击接踵而至。浓烈的樟木和阴沉木混合的气味试图掩盖什么,却掩盖不住新翻泥土的腥气,以及从身边尸体散发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气息。这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于坟墓的怪味,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鼻腔,缠绕在她的舌尖。身上,里层粗糙的麻布丧服每一寸都在摩擦着皮肤,带来持续的刺痛和瘙痒,外层沉重的刺绣嫁衣的金线和珠饰硌着她的背,仿佛要将她钉在这口华丽的囚笼之中。凤冠的边缘死死抵着棺壁,繁复的金属花饰陷进她的鬓角,压迫着她的头颅,带来一阵阵持续的钝痛。
内心绝望如同这棺木本身,沉重地压了下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反抗,在这冰冷的、坚硬的、无法撼动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像一件被精心装扮后摆放进来的物品,一件献给未知存在的祭品,所有的意志和人格都被彻底剥夺。胸口那张符纸传来的微弱凉意,是这片绝望之海中唯一能感知到的、却同样冰冷的存在,仿佛是她与“生”之间最后一丝微弱、且即将断裂的联系。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黄纸朱砂下,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缓慢抽取着她残存的温度。
上方的光线开始被遮挡。
棺盖的阴影,带着沉重的、令人牙酸的木质摩擦声,缓缓落下。那声音像是碾碎骨头般刺耳,又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光线被一寸寸吞噬,外面模糊的人影、摇曳的烛火、甚至是空气的流动,都被无情地切断。如同命运的闸门,一寸寸地,坚定不移地,将她与那个还有光线、还有空气、还有声音和温度的生者世界,彻底隔绝。最后的一线光,窄如刀刃,最终也彻底消失。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以及冰冷坚硬的木壁,成为了她世界全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