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在恐惧与绝望的煎熬中,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吉日已到。
清晨,天色灰蒙,连鸟儿都噤了声。陈芸一夜未眠,眼睁睁看着窗外从墨黑变为死寂的灰白。她胸口的符纸紧贴着皮肤,那点微弱的凉意是她唯一的支撑。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是李福海,也不是张神婆。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三名身材健壮、面无表情的妇人鱼贯而入。她们穿着深色的粗布衣服,胳膊粗壮,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执行程序的木偶。
没有言语,她们直接朝陈芸走来。
陈芸下意识地后退,微弱地挣扎:“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妇人,脸上有一道深刻的法令纹,她甚至没有看陈芸的眼睛,只是用蛮力抓住了她的胳膊。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开始粗暴地剥除她的衣物。
“放开我!”陈芸的呼喊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空洞而无力。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外衣、衬衫、长裤被轻易扯下,扔在地上。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她被半拖半拽地拉到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半人高的深色木桶前。桶里盛满了暗褐色的液体,散发出浓烈到刺鼻的草药味,其中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不容分说,她被强行按进药水中。
“呃!”冰冷的药水瞬间包裹全身,激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但很快,一种异样的感觉取代了冰冷。四肢百骸开始迅速变得酸软无力,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连抬起手指都变得困难。头脑也开始昏沉,视线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她想大声呼救,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连成句的呼喊都成了奢望。
这药浴,是为了让她失去反抗的能力。
她被如同摆弄人偶般从药水里捞出来,粗糙的布巾胡乱擦拭着身体。然后,妇人们开始为她穿戴复杂的服饰。
首先贴身穿上的,是一件粗糙的、毫无修饰的白色麻布衣服。 布料摩擦着刚被药水浸泡过的敏感皮肤,带来刺痛和瘙痒,样式如同最简陋的敛服,紧紧贴合身体,勾勒出僵硬的线条。
然后,才是那件刺绣繁复、颜色刺眼如血的大红嫁衣。 嫁衣被套在外面,宽大的袖口,曳地的裙摆,里白外红,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强行模糊、扭曲。生者的丧服,死者的喜服,同时加诸她身。
一个妇人拿起那顶沉重的凤冠,上面缀满了廉价的珠翠和金属片,边缘锋利,重重地压在陈芸的头上,几乎要嵌进她的头皮和额角。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带来钝痛。
陈芸被动地承受着一切,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她的目光落在嫁衣的领口和袖口,那里用金线银线绣着扭曲的、类似符咒的纹样,指尖无意中触碰到,能感到清晰的凹凸感,仿佛那些符文是活的,正透过布料,向她的皮肤传递着不祥的低语。
穿戴完毕,她被扶到一面模糊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的人影,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颈低垂,刺眼的红嫁衣包裹着内里象征死亡的苍白。镜中人的眼神空洞,带着濒死的绝望。
然而,就在陈芸与镜中自己对望的瞬间,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镜影里,那个穿着血红嫁衣、面色惨白的“她”,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绝不属于陈芸自己的、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
一个沉浸在某种巨大满足与恶意中的,非人的笑容。
陈芸猛地眨眼,再看去,镜中只有她自己惊恐瞪大的双眼和苍白的脸。
是幻觉吗?是药力的作用?还是
一股比药水更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尾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她感到一种灵魂出窍般的剥离感,仿佛有另一个意识,正透过这身嫁衣,透过这面镜子,冷冷地注视着她,并试图占据这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