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以东，g60高速公路。
这条曾经承载着长三角经济命脉的交通大动脉，此刻变得异常空旷，却又异常拥挤。
空旷，是因为那双向八车道的沥青路面上，只有四个人在行走。
拥挤，是因为在这四个人的身后，在那道刚刚倒塌的“叹息之墙”缺口处，正涌动着一股看不见尽头的黑色人潮。
消息是封锁不住的。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照亮那条开满鲜花的“坦克坟场”时，那个如同神迹般的画面，就已经通过无数双眼睛、无数个私自架设的卫星接收器，传遍了封锁区周边的城市。
“那个男人出来了！”
“他没杀人！他把枪变成了花！”
“他是活菩萨！只有他能救我们！”
对于坐在日内瓦圆桌前的巨头们来说，陈默是毁灭世界的恶魔。
但对于那些正躺在周边城市医院里等死的癌症晚期患者、那些因为没钱买天价药而绝望的家庭、那些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底层人来说。
陈默，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林东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怀里紧紧抱着只有六岁的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高速公路的应急车道上。
他的鞋底磨穿了，脚掌全是血泡，但他不敢停。
怀里的女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蜡黄，那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晚期的征兆。
“爸爸我们去哪呀？”
女儿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我们去见神仙。”
林东咬着干裂的嘴唇，眼泪在眼框里打转，“那个神仙叔叔很厉害，他挥挥手，你的病就好了，以后都不用打针了。”
“真的吗？”女儿黯淡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微光，“那神仙叔叔喜欢吃糖吗？我把我的糖给他”
“喜欢，他一定喜欢。
林东哽咽着，加快了脚步。
在他的身边，还有无数个象他一样的人。
有推着轮椅的孝子，轮椅上坐着瘫痪的老父；有互相搀扶的盲人夫妇；甚至还有穿着病号服，直接从重症监护室里逃出来的病人，手上还挂着输液管。
他们没有武器，没有组织，甚至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
他们只有一种名为“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冲破了那一层层早已因为军心涣散而形同虚设的封锁线，踏上了这条通往未知的——朝圣之路。
前方那个被金色微光笼罩的身影，就是他们的麦加，是他们的耶路撒冷。
“教授。”
走在最前面的吴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浩浩荡荡、如同难民潮般的队伍。
“后面的人越来越多了。起码有五六万。而且”
吴刚那张覆盖着甲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他们快跟不上了。”
陈默没有回头。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不紧不慢的步伐，每一步落下，脚下的路面就会生长出一丛绚烂的波斯菊。
“我没有邀请他们。”
陈默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悲喜。
“我知道。”刘姨在一旁低声说道，“但他们把您当成了唯一的希望。就象当初的我们一样。”
陈默的脚步微微一顿。
当初。
是啊，当初他也是这样，抱着糖糖的尸体，在绝望中祈求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但他得到的只有冷漠和嘲笑。
而现在，他成了那个可以给出回应的人。
“警告！警告！前方发现非法聚集人群！立即停止前进！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白马书院 哽欣嶵筷
十几架涂装成黑色的武装直升机，象是一群凶恶的秃鹫，盘旋在了“朝圣者”队伍的上空。
那是联合防务部的第二道防线。
既然地面部队已经“叛变”成了园丁，他们只能调动空军，试图切断这条“传染链”。
“哒哒哒——！”
一串警告性的机炮扫射，打在了人群前方的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退后！这是生化隔离区！靠近者格杀勿论！”
直升机上的扩音器里传出冰冷的命令。
林东吓得浑身发抖，但他死死护住怀里的女儿，没有后退一步。
“别开枪！我们只是想治病！我们不想死啊！”
“求求你们！让我们过去！”
人群中爆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
但这并没有唤起天空之上那些钢铁机器的怜悯。
“最后一次警告！倒数三秒！32”
机炮的枪口开始旋转，这一次，瞄准的不再是空地，而是那密集的人群。
对于联合防务部来说，这几万个可能携带“始祖菌株”的平民，已经是潜在的生化炸弹。为了全人类的安全，即使是屠杀，也是“必要之恶”。
林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把女儿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
“砰！”
就在这时。
一道金色的流光，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地面冲天而起！
那不是导弹，也不是激光。
那是一根藤蔓。
一根粗大无比、通体散发着金光的藤蔓，象是一条苏醒的巨龙，瞬间跨越了几百米的距离，精准地缠住了一架武装直升机的起落架。
“什么鬼东西？！”飞行员惊恐大叫。
还没等他拉升高度。
陈默依然背对着众人，只是轻轻把抬起的右手向下一压。
“轰！”
那架重达数吨的直升机，就象是一个被线拽下来的风筝，狠狠地砸在了高速公路旁的荒地里。
并没有爆炸。
因为在坠落的瞬间，那架直升机就被无数疯狂生长的藤蔓包裹成了绿色的茧，连螺旋桨都被死死缠住。
天地间，瞬间安静了。
陈默缓缓转过身。
他那双金色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天空中剩下的那些直升机，然后，目光越过它们，落在了那群瑟瑟发抖的难民身上。
他看到了林东怀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手里还攥着一颗有些融化的水果糖。
那是她想送给神的礼物。
陈默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
陈默抬起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托举的动作。
“那就都别走了。”
“呼——”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风暴，以陈默为中心，瞬间爆发！
那不是杀人的风暴。
那是高浓度的、经过陈默特意调制的——“治愈孢子”。
金色的粉尘如同海啸一般，瞬间淹没了那几万名“朝圣者”。
“咳咳这是什么？”
林东吸入了一口金色的粉尘。
下一秒。
他感觉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脚底那种钻心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力量的轻盈感。
而他怀里的女儿。
那张蜡黄的小脸，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她原本微弱的呼吸变得有力，甚至
“爸爸，我不疼了。”
小女孩惊喜地叫道，她甚至挣扎着从林东怀里跳了下来，在地上蹦了两下。
奇迹。
这是真正的大范围群体治疔术。
“神迹！这是神迹啊！”
人群沸腾了。
盲人重见光明，瘫痪者站了起来，绝症患者感受到了新生的活力。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远处的金色身影，眼中的恐惧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到极点的——信仰。
“他救了我们！他是真神！”
“谁敢动神，我们就跟谁拼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几万名刚刚获得新生的“新人类”，突然象是疯了一样，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天空中的直升机，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他们挡在了陈默的身前。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那个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天空中，那些直升机飞行员看着下面那如潮水般涌动、眼中闪铄着狂热光芒的人群，握着操纵杆的手全是汗水。
他们敢对着暴徒开火。
但他们不敢对着几万名手无寸铁、却又视死如归的“信徒”开火。
那不是战争。
那是屠杀。
而且，是毫无胜算的屠杀。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那个男人还在，这几万人就是杀不死的。
陈默看着那道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不需要军队。
因为从这一刻起。
只要他所到之处，皆是国土。
只要他所救之人，皆是——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