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西郊地下实验室。
金色的光芒逐渐收敛，那是陈默背后的光翼缓缓收拢，最终化作无数细微的金色纹路，没入了他如玉石般温润的背部皮肤之下。
吴刚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那种来自生命层次的威压，让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也在欢呼。那是臣民见到了君王，是工蜂见到了蜂后。
“起来吧。”
陈默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响起。
很奇怪，他并没有开口，嘴唇紧闭。但这三个字，却清淅无比地直接在吴刚和刘姨的脑海中炸响。
这就是“蜂巢意识”。
陈默缓缓走下满是玻璃碎渣的平台。随着他的意念微动，周围那些疯狂生长的菌丝仿佛得到了敕令，迅速交织、编织，在他赤裸的身上化作了一件泛着淡淡金光的白色长袍。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眉心。
“这种感觉……”
陈默闭上那双金色的竖瞳，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
此时此刻，他的视野不再局限于这就地下室。
他的意识顺着那棵贯穿地底的“母体之树”，顺着遍布全城的地下根系，顺着空气中每一粒漂浮的孢子，瞬间扩散到了整座江海市。
两千万人。
两千万个散发着微弱生物电信号的光点，在他的脑海中汇聚成了一片浩瀚的星海。
他能“看”到每一个人的位置。
他能“听”到每一个人的心跳。
他甚至能……感知到每一个人的情绪。
恐惧、敬畏、感激、贪婪、愤怒……
无数的情绪洪流向他涌来，如果换做进化前的他，大脑瞬间就会被冲垮变成白痴。但现在，这颗经过“始祖菌株”彻底改造的大脑，就象是一台生物量子计算机，冷静而高效地处理着这一切。
“这就是……神的感觉吗？”
陈默睁开眼，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整个世界。
“不，这只是……管理员的感觉。”
……
江海市，早高峰。
如果是一周前，这里应该是车水马龙、喇叭声震天、为了抢一个红绿灯能骂娘的混乱景象。
但今天，也就是陈默苏醒后的第一个早晨。
这座拥有两千万人口的超级都市，呈现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和谐。
街道两旁，那些变异的景观树遮天蔽日，将柏油马路变成了林荫隧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那是孢子在进行光合作用。
行人们走在路上，虽然步履匆匆，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
没有争吵。
没有拥堵。
甚至连大声喧哗都没有。
公交车上，一个小年轻因为拥挤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大妈的脚。
换做以前，这高低得是一场长达半小时的“国骂”对决。
但现在。
那个小年轻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要发火，但他刚一张嘴，甚至刚产生一丝“想要骂人”的念头。
“滋——！”
一股针扎般的刺痛，瞬间从他的心脏蔓延到全身。
那是潜伏在他体内的金色菌株，在向宿主发出警告：肾上腺素超标，检测到攻击性情绪，予以制止。
小年轻浑身一颤，那种骂人的冲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驯服的温顺。
“对不起，阿姨，是我不小心。”他诚惶诚恐地低头道歉。
大妈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没事没事，小伙子上班赶时间，理解。”
车厢里一片祥和。
而在不远处的商业步行街。
一家金店的大门敞开着，柜台里的金项炼、金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店员正在里面打扫卫生，背对着大门。
一个刚从外地潜入进来、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的惯偷，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门口。
他看着那些毫无防备的黄金，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发财了！这帮傻子居然不锁门！”
惯偷心中狂喜，手伸向了柜台。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条的那一刻。
“咚！”
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紧接着，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内脏的剧痛！
“啊——！！”
惯偷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只大虾，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那是一级惩戒。
针对“盗窃”、“伤害”等恶意行为的生物反馈。
店员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她没有惊慌，也没有报警。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惯偷，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外地来的吧？”
店员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拿出一瓶水，走过去喂给惯偷喝了一口。
“在这座城市里，别动歪心思。”
店员指了指头顶，那是西郊的方向。
“陈教授看着呢。”
惯偷喝了水，剧痛缓解了一些。他惊恐地看着四周，看着那些围观群众冷漠而理所当然的眼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金店敢不关门，为什么这里没有警察巡逻。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警察。
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审判者。
这就是陈默创建的“神之领域”。
这就是——绝对秩序。
……
市中心，人民广场。
这里曾经是公审贪官的地方，现在，它成了一座“圣地”。
广场中央，原本的喷泉被拆除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正在修建的、高达三十米的巨大雕像。
这雕像不是用石头或者青铜铸造的。
它是活的。
那是用无数根白色的、坚韧的菌丝，混合着高强度的生物混凝土，一点一点“生长”出来的。
雕像的脸还没有完全成型，但那挺拔的身姿、那件标志性的风衣，以及那种俯瞰众生的姿态，任谁都能认出来——那是陈默。
雕像下，成千上万的市民自发地聚集在这里。
他们有的在祈祷，有的在献花，有的在默默流泪。
对于外界来说，陈默是恐怖分子，是恶魔。
但在他们眼里，陈默是救世主。
他治好了他们的绝症，给了他们强壮的体魄，甚至消灭了所有的犯罪和不公。
虽然代价是失去了部分“自由”，失去了作恶的权力。
但对于在这个残酷世道里挣扎求生的普通人来说，这种代价，太划算了。
“这种生活……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啊。”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看着自己正在慢慢长出新肉的坏死双腿，老泪纵横。
……
西郊地下。
陈默收回了“视线”。
他感受着那两千万人的情绪——敬畏、感激、依赖……以及，那一小部分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名为“恐惧”和“反抗”的杂音。
“没有任何系统是完美的。”
陈默自言自语。
他知道，这种绝对的秩序，虽然高效，但也让人窒息。总有一些人，崇尚所谓的“自由意志”，哪怕那种自由意味着混乱和罪恶。
“不过没关系。”
陈默睁开眼，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冷意。
“在这个蜂巢里，不需要杂音。”
“吴刚。”
“在！”
已经完全进化为“神卫军”统领的吴刚，身披重甲，单膝跪地。
“去清理一下。”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血腥气。
“有些人，既然不想当工蜂，那就做……肥料吧。”
“另外……”
陈默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看向了江海市的边缘。
在那里，在那条环绕着整座城市的边界在线。
无数辆推土机、起重机正在轰鸣。
一道高达五十米、通体由钢铁和混凝土浇筑的、足以隔绝一切生物进出的——高墙，正在拔地而起。
那是外界对江海市的封锁。
那是人类文明对这个“异类”的恐惧。
“叹息之墙么……”
陈默笑了。
“他们以为那是把我们关在里面的监狱。”
“殊不知。”
“那是我们在孵化破壳前，最好的……保护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