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一周。
江海市，原本是长三角最繁忙的工业与金融中心，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勃勃的生机。
清晨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街道上。如果不仔细看，这里似乎和灾难发生前没什么两样：车水马龙，早点摊冒着热气，上班族行色匆匆。
但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这座城市……“变绿”了。
不是那种市政规划的绿化，而是一种野蛮生长、不受控制的绿。
街道两旁原本修剪整齐的景观树，在一周内拔高了三四米，树冠大得象遮阳伞，叶片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绿色，脉络里隐隐流淌着金色的微光。路面缝隙里的杂草，象是吃了激素一样疯长，开出了脸盆大小的不知名野花，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就连那些钢筋水泥的大楼外墙上，也爬满了暗红色的爬山虎，它们象是有意识的血管，紧紧吸附着建筑物，仿佛在给这座死寂的城市输血。
……
江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大楼。
曾经这里是全城最拥挤、最嘈杂的地方，充满了消毒水味和病人的哀嚎。
但今天，这里静得有些吓人。
“李主任，今天……还是没有挂号的吗？”
导诊台的小护士无聊地转着笔，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有些不适应。
心内科主任李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别说挂号的了，连急诊那边都没几个人。除了几个外伤的，这一周，连个感冒发烧的都没有。”
是的，没人生病了。
自从那场金色的雨落下之后，江海市仿佛被施了魔法。
那些常年挂着氧气袋的老慢支患者，现在能在公园里一口气打两个小时的太极拳；那些被痛风折磨得下不了地的中年人，昨晚在烧烤摊上狂炫海鲜啤酒；甚至连肿瘤科那几个原本在等死的晚期病人，去拍片子时震惊地发现，体内的肿瘤细胞正在被一种金色的未知细胞“围剿”、吞噬。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是乌托邦。
但李医生看着窗外那些精力过剩、走路带风的行人，眼里却只有深深的忧虑。
“这不是治愈。”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暴起的血管，那里隐隐透着一丝金线。
“这是……透支。”
“或者是，饲养。”
……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何志华看着手里的一叠报告，头发愁白了一半。
坐在他对面的，是刚从京城空降下来的新任市委书记，以及依旧还没撤离的749局秦岚。
“治安数据怎么样？”新书记问。
“好得离谱。”何志华把报告推过去，“这一周，恶性犯罪率为零，盗窃抢劫案下降了95。就连酒驾、闯红灯这种小事都几乎绝迹了。”
“这是好事啊。”新书记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好个屁！”
何志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指着窗外，“书记，您去街上看看。现在老百姓遇到纠纷，第一反应不是报警，也不是找法院。”
“那是找谁？”
“他们会指着天，或者指着西郊的方向，说一句——‘别做亏心事，陈教授看着呢’。”
何志华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力感。
“前天，有个小偷在公交车上摸包。还没等我们警察到，他自己就跪在地上开始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哭，说他错了，说他不想变蘑菇。”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个被偷的大妈，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说‘喝点吧，这是接的圣雨，能洗洗心’。”
何志华瘫坐在椅子上。
“现在的江海市，法律还在，警察还在，政府也在。但在老百姓心里，唯一的规则制定者，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陈默。”
“他们敬他如神，也怕他如鬼。”
那种金色的雨水，不仅治好了他们的病，更象是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体内的变化。精力充沛、力大无穷的同时，他们也能清淅地感知到，那股力量并不属于自己。
它象是一个寄生在体内的监工。
只要你“听话”，它就是良药。
如果你“越界”，它随时可能变回那个让人溃烂融化的恶魔。
这是一种基于绝对武力和生存本能创建起来的——生物秩序。
……
一直沉默的秦岚，此时正盯着手中的一份环境监测报告。
“不止是人类。”
秦岚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冷冽，但多了一丝疲惫，“你们发现没有？这一周，江海市的老鼠、蟑螂、流浪猫狗……全都不见了。”
新书记一愣：“不见了？是死了吗？”
“不。”
秦岚摇了摇头，调出了一段昨晚无人机拍到的夜间红外影象。
画面模糊，地点是西郊的烂尾楼外围。
在漆黑的夜色中，无数个小小的热源点，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那个地下人防工程的入口汇聚。
放大画面。
那是一群老鼠。
体型硕大，双眼冒着红光的老鼠。
它们没有乱窜，没有互相撕咬，而是象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背上甚至还背着从城市各个角落收集来的“物资”——废旧金属、电子组件、甚至是丢失的硬币。
在老鼠队伍的旁边，是几只体型如牛犊般的变异流浪狗，它们像牧羊犬一样，在维持着队伍的秩序。
“它们被‘收编’了。”
秦岚合上计算机，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陈默不仅仅控制了人，他正在创建一个完整的、跨物种的……生态系统。”
“在这个系统里，没有废物。每一个生物，哪怕是一只蟑螂，都是他的眼线，都是他的士兵。”
“现在的江海市，已经不是我们的辖区了。”
秦岚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那座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妖异的绿色城市。
“这里，成了他的……生物特区。”
……
西郊，地下实验室。
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阴暗潮湿的人防工程，此刻被无数发光的苔藓照得亮如白昼。
那些苔藓并不是随意生长的，它们沿着墙壁和天花板，构成了复杂的发光回路，甚至替代了电灯。
陈默穿着那件熟悉的白大褂，站在巨大的培养槽前。
槽内，是一株高达十米的、巨大的“母体之树”。
它不是植物。
它是由无数菌丝、血肉、骨骼交织而成的生物聚合体。它的根系深深扎入地下，连接着整座城市的下水道网络和地下水脉；它的枝干穿透了混凝土穹顶，一直延伸到地面，伪装成了一棵巨大的古榕树。
这棵树，就是整个江海市“生物网络”的服务器。
它时刻接收着全城两千万“感染者”传来的生物电信号，也监控着那数以亿计的蛇虫鼠蚁。
“教授。”
吴刚走了过来。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刻意维持人类的伪装。他的双腿完全变成了反关节的生物甲壳结构，行走时悄无声息。他的背上，甚至生长出了两根尚未完全成型的、类似骨翼的突起。
“城里的情况很稳定。那个什么新来的书记，正在想办法恢复秩序，不过没人听他的。”吴刚咧嘴一笑，带着几分不屑。
“随他们去折腾。”
陈默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计算机，上面显示的不是新闻，而是一组组复杂的基因数据。
“只要他们不触碰底线，我可以给他们一点‘管理’的幻觉。”
“但是……”
陈默的手指划过屏幕，停留在一组异常的数据上。
那是来自城市边缘，靠近海岸线的一组生物反馈信号。
信号显示，那里有几只负责警戒的海鸥，突然失去了联系。
不是自然死亡。
而是瞬间……湮灭。
“有客人来了。”
陈默转过身，那双暗紫色的复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看来，有些人还是不死心。”
“他们觉得，现在的江海市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吴刚身上的甲壳瞬间绷紧，发出了咔咔的脆响：“是749局那帮人吗？还是……”
“不。”
陈默摇了摇头。
他走到一张世界地图前，目光越过大洋，落在了大洋彼岸的某个点上。
“这种贪婪的味道，不象是官方那种畏手畏脚的风格。”
“更象是……商人。”
“一群想要把上帝切片卖钱的……死亡商人。”
陈默放大了地图上的那个点。
那里标注着一个着名的生物制药巨头的名字——
【阿波罗生物科技】。
“吴刚，通知共生体军团。”
陈默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那具已经开始出现奇异纹路的完美躯体。
“准备干活了。”
“既然来了，就别让他们空手而归。”
“正好，我的实验室里……还缺几个强壮的进口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