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联盟的裂痕(1 / 1)

雨,仿佛是从九幽之下倒灌上来的,泼天泼地,倾泻如注。雨点不再是滴落,而是成片地砸在京都的屋瓦、街巷、以及张家那座深宅大院高耸的封火墙上,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轰鸣。这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半分减弱的迹象,将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片冰冷的、铅灰色的水幕之中,街道上积水成河,浑浊的水流裹挟着落叶与杂物,汹涌地奔向低洼的下水道口,发出贪婪的呜咽。

天象的异常,如同人心。

在这片末日般的暴雨声里,张家地下三十丈的那间绝对密室,却显得愈发死寂。暗银色的金属墙壁将外界的一切声音——无论是暴雨的咆哮,还是远处隐约的惊雷——彻底隔绝,只剩下地脉深处那永恒不变的、低沉的“轰隆”搏动,如同巨兽沉睡的心跳,为这片冰冷空间打着亘古不变的节拍。

三百六十五颗幽蓝的夜光珠依旧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光芒,将圆桌、高背椅、以及围坐在桌旁的三个人,映照得面孔幽幽,仿佛三尊刚从墓穴中掘出的、表情僵硬的古老雕像。

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但那是纯粹的压抑与寒意,而非湿气。空气中弥漫着上次会面残留的、极淡的雪松与古龙水气味,但此刻,更浓烈的是一种无声的硝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遥远海域的焦糊与血腥气息。

张擎天坐在主位,手中把玩着那对温润的玉胆,转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慢,更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那惯常的、深不可测的淡笑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岩石般的冷硬。只是他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被强行压制的阴鸷与震怒。

他的左手边,赵无极几乎完全隐没在座椅的阴影里。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枯瘦,眼窝深陷得如同骷髅,颧骨高高凸起,包裹在素黑袍子里的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随时会散架。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那里面曾经燃烧的疯狂仇恨与暴戾,此刻如同被冰水反复浇熄的炭火,只剩下余烬的灰白,以及灰烬深处,一丝难以掩饰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惊悸与茫然。他的手指神经质地、反复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上一个微小的、不规则的凸起,那是他无意识抠出来的痕迹。

而张擎天的右手边,那位总是优雅从容的“圣殿”副团长凯斯,此刻的形象与往日大相径庭。他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燕尾服,但领结歪斜,雪白的硬领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微微泛红的脖颈。那一头灿金如阳光的短发略显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饱满却紧绷的额角。他碧绿的眼眸不再深邃平静,而是燃烧着两簇近乎实质的、混杂着暴怒、羞辱与难以置信的火焰。他的双手交叠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微微颤抖。他面前放着一个倒空的水晶杯,杯壁上还残留着一点琥珀色的酒液,旁边是一个被捏得微微变形的纯银酒壶。

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久到连地脉的搏动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打破这死寂的,是凯斯。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拿酒壶,而是一把将面前一个薄薄的、坚硬的合金文件夹狠狠摔在桌面上!

“砰!”

文件夹与金属桌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密闭空间内回荡。

文件夹的封面自动弹开,里面不是纸质文件,而是几份高清照片和一份简短的损失评估报告,正通过内置的微型投影,悬浮在文件夹上方。

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远距离或在极端条件下拍摄的,但足以看清那令人心悸的景象:

一艘曾经华丽如梦幻的金色巨轮,中部断裂,被熊熊烈焰与滚滚黑烟吞噬,船体严重倾斜,正在墨黑色的海面上缓缓下沉。燃烧的碎片不断落入海中,激起混杂着火光的浪花。更近的一张照片,聚焦在船头——一个触目惊心的、深达半尺的巨大拳印,以及旁边那行深刻入钢板、在火光映照下狰狞无比的英文:“犯我龙门者,虽远必诛!”

报告的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标注:“‘金色天鹅’号(代号‘海格力斯’)沉没事故初步报告及损失汇总”。下面罗列着冰冷的数字和简短的语句:

“确认沉没,无生还者信号。”

“常驻战斗小队(含一名地级惩戒者,四名圣光骑士)全员失联,判定阵亡。”

“远东第三情报节点(代号‘圣所’)及其存储的核心监控数据、人员网络档案确认被物理摧毁。”

“远东资产储备库(物理隔离)遭暴力破解,标准储备(估值约八十五亿美金)大部沉没,高价值特异物品及部分高流动性金融资产确认失窃。”

“船上共计三百二十七名乘客及船员(含伪装人员),初步判断幸存者不超过二十人,且多为底层服务人员,无核心情报价值。”

“袭击者身份高度怀疑为龙门林凡,袭击方式未知,侵入及破坏手段超出常规理解范畴。现场残留能量样本分析呈现高度混沌与湮灭特性,与圣光反应剧烈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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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扇在凯斯那张向来高傲的脸上,也扇在张擎天和赵无极的心头。

“八十五亿!一个完整的惩戒者中队!我们在远东经营了十五年的情报中枢!”凯斯的声音再也无法保持那醇厚的磁性,变得嘶哑而尖锐,如同金属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喷吐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就这么没了!像垃圾一样被扔进太平洋喂鱼!还留下了这种这种街头混混般的挑衅!”

他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擎天,里面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张先生!这就是你口中‘值得投入的游戏’?这就是你说的‘可控的变数’?你的人呢?你们张家的情报呢?你们不是说他在京都重伤闭关,龙门摇摇欲坠吗?那出现在公海、摧毁我圣殿据点的是谁?幽灵吗?!”

面对凯斯几乎是指着鼻子的质问,张擎天转动玉胆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迎向凯斯那双燃烧的眼睛。那平静,与凯斯的暴怒形成鲜明对比,却更显深沉难测。

“凯斯团长,请息怒。”张擎天的声音平稳依旧,甚至没有提高半分,“损失,我们都看到了,也感同身受。张家失去凌风,赵家痛失爱子,我们的损失,同样惨重,且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份悬浮的损失报告,特别是在“现场残留能量样本分析呈现高度混沌与湮灭特性”那行字上略微停留。

“林凡此獠,其难缠程度,确超出了我们最初的预估。”张擎天缓缓道,“他的行动力、决断力,尤其是那种匪夷所思的破坏方式,非寻常武者可比。混沌道体,看来比古籍中只言片语的记载,更加棘手。这次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京都,远赴公海,一击得手,也暴露出我们情报网存在盲区,或者说,低估了他身边那个南宫婉的情报反制能力。”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凯斯低吼道,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那银质酒壶跳了一下,“我要的是结果!是那个林凡的人头!是挽回圣殿的损失和尊严!你们必须为此负责!提供更多的情报,更多的支援,否则”

“否则如何?”张擎天淡淡地打断了他,目光依旧平静,“凯斯团长是想现在撕毁我们之间的‘神圣契约’,让圣殿独自面对这个‘混沌之敌’,还是想将怒火发泄在盟友身上,让亲者痛,仇者快?”

凯斯呼吸一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张擎天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圣殿在东方根基尚浅,失去“金色天鹅”号这个重要支点后,更需要张家这样的地头蛇提供支持。撕破脸,对圣殿没有任何好处。

“张先生,”凯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冰冷生硬,“我并非指责盟友。但这次事件,严重打击了我们的合作基础。林凡必须死,而且必须尽快、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否则,圣殿高层对此次远东合作的评估将降至冰点,后续的支援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威胁,也是事实。

“他当然必须死。”张擎天接口,语气斩钉截铁,“而且,会死得很惨。不过,凯斯团长,愤怒和急于求成,只会让我们犯下更多错误。林凡刚刚得手,气势正盛,警惕性也最高。我们现在集结力量强攻龙门,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而且会彻底暴露我们之间的联盟,引来华夏官方和其他势力的警惕与干预,得不偿失。”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等他养好伤,再来偷袭我们下一个据点?”凯斯讥讽道。

张擎天没有理会他的讥讽,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却又微微发抖的赵无极。

“赵兄,”张擎天的声音柔和了些许,“你怎么看?”

赵无极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陷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张擎天,又瑟缩地瞥了一眼凯斯,最后落在那些燃烧沉船的照片上,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他”赵无极的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干涩而破碎,“他比我们想的还要可怕。公海那么远那么多防御说毁就毁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后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继续与林凡为敌的恐惧。丧子之痛刻骨,但复仇的火焰若要以整个赵家基业和更多族人性命为燃料,甚至可能引火烧身,落得和那艘金色赌船一样的下场时,这份疯狂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冰冷的拷问。

张擎天将赵无极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赵家,已经开始退缩了。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赵兄的担忧,不无道理。”张擎天缓缓点头,表示理解,“林凡此人,确实已成心腹大患,不能以常理度之。强攻硬打,非上策。”

他重新看向凯斯,眼中闪烁着一种老谋深算的、冰冷的光芒。

“凯斯团长,林凡为何能如此嚣张?为何敢远离根基,突袭公海?”张擎天自问自答,“因为他无所顾忌。龙门初立,看似是他的软肋,实则也是他的铠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在京都的驻地,防御再强,也有迹可循。但他真正的‘顾忌’,他的‘根基’,他的‘软肋’,从来就不在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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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碧绿的眼眸微微眯起:“你是指”

“江南。”张擎天吐出两个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江城。那里有他起家的‘凡尘集团’总部,有他倾注心血建立的慈安院,有他看着长大的孤儿,有他视若亲长的老仆王叔更有他林家早年的老宅,和他父母的一些故旧。”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力,如同毒蛇吐信:

“林凡此人,外表冷酷,实则重情,尤其是对微末时的旧人旧地,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维护。这,是他强大力量的来源,又何尝不是他最大的弱点?”

“调虎离山?”凯斯立刻明白了张擎天的意思,眼中的怒火被一种重新燃起的、更加阴冷的兴趣取代,“攻击他的老家,逼他回援?然后我们在中途,或者在他老家设伏?”

“不完全是。”张擎天摇头,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攻击,而是‘摧毁’。摧毁他在乎的一切。不是杀几个人,烧几间房子那么简单。要让他亲眼看到,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是如何在他面前一点点崩塌、毁灭,而他,却因为远在京都,或者被困他处,无能为力。”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凯斯和赵无极耳中:

“我们可以分三步走。”

“第一,由赵家出面,动用你们在江南官场和商界残余的影响力,再配合圣殿在国际上的施压,对‘凡尘集团’发动最后的、致命的打击。查税、查封、制造安全事故、挖空核心团队我要这个集团在半个月内,彻底瘫痪,破产清算!断掉林凡最重要的财源和后勤支撑。”

赵无极身体一震,眼中闪过挣扎。对付凡尘集团,意味着要将赵家更多的力量暴露在江南,风险不小。但相比直接面对林凡,这似乎稍微“安全”一些。

张擎天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由圣殿派遣一支精锐的、擅长渗透与破坏的小组,潜入江城。目标不是强攻,而是制造‘意外’和‘恐慌’。慈安院可以发生‘火灾’或‘食物中毒’,他林家老宅可以‘自然坍塌’,那位王叔可以‘遭遇车祸’记住,要像是意外,要让他查不到直接证据,但又确确实实是他珍视的东西在消失。这比直接杀人,更能折磨他的心神,乱他方寸。”

凯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碧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很棒的思路。折磨猎物,比直接杀死更有趣。我会亲自挑选‘毒刺’小组执行,他们最擅长制造‘完美的意外’。”

“第三,”张擎天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桌面上林凡留下的那个拳印照片上,眼神锐利如刀,“当林凡被江南的乱局牵制,心神不宁,甚至可能被迫离开京都回援时才是我们真正出手,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时刻。地点,可以选在江南,也可以选在他回援的路上。届时,我们三方精锐尽出,以逸待劳,布下天罗地网。我要他救不了想救的,逃不了想逃的,在绝望与悔恨中,被碾成齑粉!”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在京都,我们要继续高调‘捧杀’龙门,麻痹他们,制造龙门内部的不和与猜疑。双管齐下,我看他林凡,有几个分身,几颗心可用!”

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地脉的搏动声,和三人粗细不一的呼吸声。

凯斯眼中的怒火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猎杀前的兴奋与算计。张擎天的计划,比单纯的暴力复仇,更符合他的美学——优雅,残忍,致命。

赵无极的挣扎则更加明显。攻击林凡的根基,听起来似乎更“安全”,也更解恨。但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无回头可能,而且将赵家更深地绑在了对抗林凡的战车上。可是,想到儿子惨死的模样,想到林凡留下的那句“虽远必诛”的挑衅,那丝退缩的恐惧又被翻涌上来的怨毒压了下去。

“我同意。”赵无极嘶哑地开口,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江南那边,赵家还有些关系凡尘集团,交给我。”

“很好。”张擎天点头,目光最后看向凯斯。

凯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领结,重新恢复了部分优雅的仪态,只是眼神中的寒意更甚。

“张先生的计划,很周密。”凯斯缓缓道,“圣殿会全力配合。‘毒刺’小组三日内可以就位。我也很期待,看到那位不可一世的‘林宗师’,在失去一切珍视之物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联盟的裂痕,在共同的恐惧与更深的利益捆绑下,被暂时用更恶毒的计划缝合了起来。

目标,从京都的龙门,转向了千里之外的江南江城。

从正面的攻防,转向了阴险的釜底抽薪与诛心之计。

风暴的中心,似乎即将转移。

而这场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净什么,又仿佛在掩盖即将到来的、更加污浊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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