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那声脆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震耳欲聋的风啸中漾开一圈奇异的涟漪。
黑色光线在林凡指尖前三寸处凝固、停顿，然后——如同被冻结的冰柱遭遇重击，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那些裂纹以触碰点为中心，向光线两端疯狂蔓延，每蔓延一寸，光线就黯淡一分，嘶啸就微弱一分。
一息。
两息。
第三息——
“砰！！！”
黑色光线彻底炸裂！
不是爆炸，而是更彻底的“崩解”——构成光线的千万道压缩风刃，如同失去束缚的狂龙，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溅射！每一道风刃都在空中拉出凄厉的尖啸，切割空气，撕裂雨幕，将整个擂台笼罩在死亡的暴雨之中！
“不好！”
“快退！”
观众席前排的人惊恐后退，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趴倒在地！贵宾席的防护光幕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擂台上，张凌风脸色骤变！
“千刃归一”被破的反噬，比他想象的更严重！那些崩散的风刃虽然失去了统一的控制，但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并未消失，而是化作无差别攻击的死亡风暴，将他也笼罩在内！
更要命的是，招式被破的瞬间，他体内的真气循环出现了短暂的滞涩——那是极招被强行打断后不可避免的反噬，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这个级别的战斗而言，一瞬，就是生死！
而林凡，等的就是这一瞬。
在黑色光线崩解的刹那，强化了四层的灵觉，已经“看”到了张凌风真气循环出现的那个“节点”。就像精密运转的机器突然卡住了一个齿轮，虽然很快会恢复，但就在卡住的这一刻——
破绽，出现了。
林凡动了。
不是向前冲锋，而是向后倒退。
他的脚步踉跄，身形摇晃，左肩微微下沉——那是重伤之下身体失去平衡的自然表现。后背上，之前被张凌风掌印击中的位置，伤口崩裂得更厉害了，鲜血汩汩涌出，将整个后背染成刺目的暗红。
他的呼吸粗重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拉风箱般的杂音，显然肺部也受了伤。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滴进眼睛里，让他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濒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而张凌风，在短暂的滞涩后，真气循环恢复了。
他看着林凡踉跄倒退、破绽百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就是现在。
这个混沌道体的拥有者，这个屡次创造奇迹的对手，终于到了强弩之末。那些看似精妙的闪避，那些不可思议的反击，都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而现在，代价来了。
“结束了。”
张凌风低声自语，身形再次化作淡青色的流光。
但这一次，他没有使用那种诡异的飘移身法，而是最直接、最暴力、最迅捷的直线突进——因为对方已经无力闪避，没必要再浪费真气维持复杂的移动轨迹。
他的目标，是林凡的后心。
那里，之前留下的掌印已经将防御削弱到极致，皮肤裂开，肌肉撕裂，甚至能隐约看到森白的骨骼。这一爪下去，不需要太大力气，就能穿透胸腔，捏碎心脏。
三丈。
两丈。
一丈。
距离在瞬息间拉近。
张凌风的右手五指弯曲成爪，指尖吞吐着淡青色的风刃，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那是空气被切割的声音。他的瞳孔锁定着林凡后心那个伤口，锁定着伤口下那颗正在艰难跳动的心脏。
而林凡，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他依旧在踉跄倒退，脚步虚浮，身体摇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他甚至抬起左手，似乎想要捂住胸口咳血，这个动作让他的后背完全暴露，空门大开。
完美的一击。
张凌风的眼中，已经浮现出胜利的光芒。
贵宾席上，张擎天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赵无极则死死盯着擂台，眼中闪烁着快意——虽然不是赵家亲手报仇，但能看到林凡死，也不错。
秦月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南宫婉和冷锋浑身肌肉绷紧，几乎要冲上擂台。
而就在张凌风的利爪，距离林凡后心只有三尺时——
林凡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种计谋得逞的弧度。
他的踉跄，他的摇晃，他的破绽，他的重伤——全都是真的。
但也是刻意展现的。
在强化了四层的灵觉感知下，张凌风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真气流动，都在林凡的“视线”中清晰可见。林凡能“看”到，在招式被破的反噬过后，张凌风格外谨慎，真气始终保留三分，身形始终处在随时可以后撤的状态。
这样的对手，很难一击必杀。
除非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所以林凡卖了个破绽。
，！
一个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破绽——伤势是真的，虚弱是真的，踉跄是真的，连后心那个空门，也是真的。
唯一不真实的，是他此刻的“意识”。
在外人看来，林凡已经意识模糊，濒临昏迷。
但实际上，他的意识清醒得可怕。混沌道体正在以透支生命的方式，维持着大脑的绝对清醒。《九劫不灭体》突破到赤炎金身第二重带来的身体强化，虽然微弱，但足够让他在承受致命一击时，不会立刻死亡。
而这一切，只为了一个机会。
一个张凌风自以为胜券在握、放松警惕、将全部力量用于攻击而忽略防御的——
致命机会。
利爪，触及了后背的皮肤。
锋锐的风刃轻易撕开了已经脆弱不堪的防御，刺入肌肉，切割血管，触及骨骼。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林凡感觉自己的后背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印了上去，然后那烙铁还带着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体内，疯狂搅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爪尖刮过肋骨表面的触感，能感觉到风刃在体内疯狂切割的撕裂感，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鲜血疯狂流逝的冰冷感。
但他没有动。
甚至连肌肉都没有本能地收缩。
他任由那只利爪刺入身体，任由风刃在体内肆虐，任由剧痛如潮水般淹没意识。
然后——
就在利爪即将触及心脏、张凌风眼中胜利光芒最盛的瞬间——
林凡的右手，动了。
不是向前，不是向后，而是以一种违背人体结构的、极其别扭的角度，向后反折！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为了达到这个角度，林凡主动震碎了自己右肩的关节！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但混沌道体强行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而那只反折的右手，五指如钩，精准地、死死地——
扣住了张凌风的手腕！
抓住了！
那一瞬间，张凌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从极致的冷静，到刹那的错愕，再到难以置信的震惊，最后化为——惊恐！
他想要抽身后退，但手腕被死死扣住！林凡的五指如同铁钳，指甲甚至嵌入了他的皮肉，扣住了腕骨！更可怕的是，一股诡异的吸力从林凡掌心传来，疯狂抽取他的真气，同时一股混沌色的能量顺着接触点涌入他的手臂，让他整条手臂瞬间麻木！
“你——！”张凌风终于失声。
而林凡，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那双左黑右白的眼睛，却明亮得吓人。瞳孔深处的混沌漩涡疯狂旋转，倒映着张凌风惊恐的脸。
“抓住你了。”
林凡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平静。
然后——
怒吼！
“啊——！！！”
那不是痛苦的嘶吼，而是将所有压抑、所有怒火、所有力量彻底释放的咆哮！在怒吼声中，林凡全身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九劫不灭体》赤炎金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他扣紧张凌风的手腕，腰身猛然发力，以身为轴，将张凌风整个人抡了起来！
张凌风想要挣脱，但手臂麻木，真气被疯狂抽取，身体在半空中根本无处借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抡起，看着擂台的地面在视线中急速放大！
“不——！！！”
他的嘶吼，淹没在林凡的怒吼中。
然后——
砸！
不是简单的摔砸，而是凝聚了林凡全部力量、全部愤怒、全部决心的——
毁灭一击！
“轰——！！！”
张凌风的身体，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在擂台地面上！
不是后背，不是肩膀，而是——面门朝下！
恐怖的撞击声中，整个天演武场都在震动！擂台表面，以撞击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半个擂台！青石板不是裂开，而是直接粉碎、塌陷，形成一个直径两尺、深达半尺的凹坑！
鲜血，如同炸开的花朵，在凹坑中四溅。
张凌风的脑袋深深嵌进了碎石中，整个面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鲜血从口鼻、耳朵、甚至眼眶中涌出，迅速在碎石间汇聚成小小的血洼。
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然后，彻底不动了。
只有那条被林凡扣住的手腕，还无力地垂在坑外，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看到了什么？
林凡，那个重伤濒死、踉跄倒退的林凡，在最后一刻，反手扣住了张凌风的手腕，然后——
将他活活砸死在了擂台上！
以伤换命。
真正的以伤换命！
“噗——”
林凡松开手，张凌风的手腕软软垂下。他踉跄后退两步，一大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摇晃着，几乎要摔倒。
后背，那个被利爪穿透的伤口，正疯狂涌出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迅速流逝，意识开始模糊。
但他站住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住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贵宾席的方向。
目光，落在张擎天身上。
那个一直从容不迫、面带微笑的张家家主，此刻脸色铁青，手中的玉胆“啪”的一声，被捏成了粉末。
林凡看着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
伸出食指。
指向张擎天。
然后，拇指竖起，向下。
一个简单到极致，却侮辱性极强的动作。
做完这个动作，林凡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但在意识彻底消失前，他听到了崔老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四强赛第二场，胜者——”
“林凡！”
喜欢。